苏清和陷入到了思考当中。
山膏族群内的这个传说，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原本以为，随着他来到山膏族群的聚居之地，将关于妖魔上层在故意消耗山膏数量的想法讲出来后，山膏族群就应该只有两个选择才对。
一个选择是即便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继续任由妖魔上层对山膏族群的数量进行有意识的控制。
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山膏族群只是数量庞大，但其拥有的实力却相对来讲非常弱小。
偌大的族群里，连一只乙等都找不到，这样的整体实力，妖魔上层掌控起来当然手拿把攥。
所以面对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山膏族群再怎么心有不忿，也只能默默承受。
被控制数量，总比被团灭整个族群要好得多。
另外一个选择便是奋起反抗了。
集结所有的山膏，以自身惊人的体量，尝试着跟妖魔上层进行谈判。
毕竟，山膏族群可以说是妖魔方面冲在第一线的兵卒主力。
一旦山膏族群全面撤离，那妖魔的整体实力或许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却必然将随之出现人手短缺的情况。
对于妖魔来讲，兵力的严重不足肯定会导致对人族前线的施压情况达不到预期，总不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中等妖魔或者上等妖魔去做吧？
因此山膏族群一定具备某种程度上的谈判能力，关键在于，山膏族群到底敢不敢如此孤注一掷。
可随着山膏族长讲出来这么一个离谱的传说，苏清和却忽然发现，事态有可能不会按照他的预期去发展。
思考了半晌，苏清和发现山膏族长一直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出言打断自己思考的意思。
略一沉吟，开口道：“有可能知晓咱们山膏一族传说的其他种族，多吗？”
山膏族长摇头道：“很难确定多不多，唯一能确定的是，其他种族即便知道这个传说，也并没有将这个传说当回事。除非让它们发现实例，否则它们根本不会相信，顶多是当一个笑话在听。”
苏清和试探道：“那族长您的意思是……”
山膏族长哼哧了两下鼻子，冷声道：“咱们山膏族群发展到现在，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千万只，分布在以这里为中心的数百个聚居点内。由于好生养，且出生后三年左右就能进入成熟期，因此几乎所有的山膏，都属于即战力。
被布置在前线的山膏，总数量超过一百万，是各个聚居点根据自身数量，按照比例派遣过去的。如果立刻全部抽调回来的话，会造成两个后果。一是前线兵力严重不足，惹来上面震怒。一定会有上等妖魔过来对咱们进行屠戮。
二是……如果咱们不能满足上面的出兵需求，那咱们对于上面的重要性便大大降低，到时候上面自然会迅速减少对咱们的食物配给和支持。失去了上面的食物支持，咱们至少要有一半以上的山膏被活活饿死，你明白吗？”
苏清和点头道：“明白！已经有了希望，那在看到希望的曙光出现之前，最好保持隐忍！”
山膏族长的脸上浮现起了欣赏的神色，宽慰道：“如果所有山膏的脑子都能像你一样好使，那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还是很重要的，虽然不能借此跟上面对抗，可是借此跟上面谈谈条件，争取要到更多的好处，还是没问题的。”
山膏族长说话间，庞大的身躯站了起来，意气风发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那我或许会更强硬一点。可现在有了你的出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需要隐忍！需要优先保证你的成长！
你究竟是不是传说中提到的天才，仍然需要观察！如果接下来的半年，你能顺利的突破到丙等，甚至触碰到乙等的界限，就说明传说无误！你也确实是传说中提到的，咱们山膏一族第一位妖神！
那样的话……整个山膏一族就有了真正的主心骨！能够在你的带领下，完成等级的跃迁！不再只是被当做可以任意消耗的下等妖魔！不过你的境界提升，一定要保密！不要被外族知晓！”
苏清和皱眉道：“想要提升境界，就必须始终处于战争前线，没有足够的压力，便不可能经历真正的磨砺。可是在战争前线，如何保证境界不被外族知晓？”
山膏族长想了想后，沉吟道：“乙等以下的话，问题不大，咱们山膏一族还是有一些丙等的。丙等的山膏并不会引起外族的注意。真要突破乙等时，你再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要用别的方法，来助力你在最短的时日里，冲击甲等了！”
“别的方法？什么方法？”
苏清和顺势问道。
山膏族长神秘一笑，卖关子道：“现在还不适合让你知道，你只要明白，单独的传说，是没办法让咱们山膏一族的历代族长去相信的，一定是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才能让咱们山膏一族的历代族长都认为传说有实现的可能。”
山膏族长活动了下厚壮的脖子，岔开话题道：“猴妖一族曾经出过一位绝世天才，那位绝世天才最终提升到了甲等上的极限层次，并且凭借着机缘认主的一件棍形先天至宝，其实际战力堪比妖神。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啊？
苏清和面露茫然之色。
这一世他肯定没听说过，但上一世……确实有一只名气巨大的猴子，手中也有一件棍形的法宝……
所以……他应该算是听说过……还是应该算是没听说过？
看到苏清和的表情，山膏族长不以为意道：“没听说过也正常，这位猴妖一族的绝世天才，在‘幽界’属于不能提起的禁忌。因为其天生傲骨，不畏强权。对于‘幽界’内各个妖魔种族不公的现状感到愤怒，想让上等妖魔、中等妖魔以及下等妖魔族群全都平等相处、无分高下。”
“这怎么可能做到？”
苏清和皱眉问道。
山膏族长点头道：“确实没有做到，当时一猴一棍，把‘幽界’搅了个天翻地覆。‘界主’大人原本以为自己麾下又诞生了一位能够影响种族战争格局的绝世强者，却不曾想，这位猴妖一族的天才个性太过突出，完全无法驯服，最终只能在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情况下，将其扼杀。”
苏清和很是理解的说道：“正常，上面需要下面绝对服从。再怎么天才，也得听话，才能有价值。如果天才不听话，反而总是忤逆上面的命令，那越是天才，就越是等同于不稳定因素，总要尽快清除，以免势大难制。应该不光是那位天才被扼杀了吧？恐怕整个猴妖一族都受到了相当严厉的惩戒？”
山膏族长赞叹道：“没错，在那位猴妖一族的绝世天才诞生后，猴妖一族本已经是中等妖魔种族中，最强势的一个种族。一旦那位绝世天才能够突破甲等上的极限，成为真正的妖神，那么整个猴妖一族也将直接跃升为上等妖魔种族。
奈何……情况和预想的完全不同，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上面还是极力打压猴妖一族。到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猴妖一族早就衰败到了极点，随时有可能跌落中等妖魔的等级，变成下等妖魔了……哎，着实是唏嘘。
以前的猴妖一族，属于咱们位于前线的先锋大军里的中坚部队，猴妖单独作战能力极强，配合作战的能力也远超其他种族，可随着那件事情发生后，猴妖一族便逐渐的成为了传令兵，再没有被安排为作战部队。”
苏清和装模作样的摩挲起了下巴道：“也就是说，等我突破乙等之后，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听话的样子？上面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能对现有的‘幽界’格局表现出任何不满？”
“对！就算有不满，也要等你突破成为妖神后再说！只有妖神，才具备一定的、说话的权利！”
“那……目前所有的上等妖魔族群，以前都出过妖神吗？”
“是！这是成为上等妖魔族群的必要条件！只要出过妖神，便意味着血脉崇高，以后也可能有妖神出现。而若是中等妖魔或者下等妖魔族群中，有妖神出现，其族群自然会立刻被晋升为上等妖魔族群。”
“懂了，那就是说，我先回前线去积累，等提升到了丙等上，即将突破乙等时，再回来？”
“对！这段时日，我们依旧要老老实实的听话，不能让上面感觉到任何不对。等你即将突破乙等时，再全力以赴，争取在上面来不及反应之前，让你完成境界的跃升！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属于传说中提到的天才，而不是灵光乍现。”
“这样的话，我要求得到前线所有山膏的指挥权，上百万在前线的山膏，如果出现我下达命令的情况，那就要以我的命令为准。我没有命令时，它们依旧可以听从各自将官的指示，我若有命令，哪怕和它们各自将官的命令相悖，也必须听我的！”
山膏族长有些意外。
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后，沉声道：“可以！你确实远比其他同族聪明，这非常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回去后，我会立刻安排传令，将前线所有山膏的最高指挥权交给你。无论你想让它们做什么都没问题，哪怕让它们一起去送死！”
得到了山膏族长的承诺，苏清和没有继续跟山膏族长多聊。
言多必失，眼下顺着山膏族长讲述山膏一族隐秘的机会，将所有话题都围绕隐秘来讨论，倒是不用担心被山膏族长察觉到不对劲。
反正这些隐秘的事情，绝大部分山膏原本就不知道。
可一旦话题牵扯到了更大的范围，便很难保证会不会出现问题了。
很快跟着山膏族长从窑洞里走出，山膏族长只是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清和也朝着山膏族长点了点头，仿佛彼此完成了某种神秘的交接仪式一般。
骑乘而来的吞云兽被重新牵到了身旁，苏清和翻身跃上，没有多言，径直原路返回。
同来的那两名传令兵，则是重新被山膏族长召集了起来。
并且还有其他数十名传令兵一起被召集。
山膏聚居点内也有吞云兽的储备，虽然数量不多，可支撑数十名传令兵同时行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处于前线的上百万山膏，被分在了数十支规模大小不一的队伍里，想要让这些山膏在最短的时日里近乎于同时得到来自于族长的最高指示，显然得一次性派遣尽可能多的传令兵去传信。
苏清和并未理会山膏族长的后续安排，他在趁着返程的工夫，思考当前获取到的最新权利，接下来能得到多少好处。
前线多达上百万的山膏，将听从他的命令！
这对于妖魔先锋大军来讲，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现在需要做判断的是，要不要真的动用这股力量！
一旦动用了前线的上百万山膏，那一定是人族边境防线岌岌可危的局面下、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而这种情况下，山膏的作用只能是对妖魔先锋大军的攻势进行破坏。
如此一来，山膏族长一定会发现他有问题，进而导致他失去后续更进一步参与山膏族内事务的机会。
若是不动用的话，始终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边境前线的局势，然后按照山膏族长最期望的那样，假装半年内突破到乙等。
如此一来，他就能知晓山膏一族究竟会如何推动他迅速从乙等突破至甲等了……
从目前有限的情报来分析，这种推动的方法，一定和山膏一族庞大的数量脱不开干系。
两种选择似乎都有利有弊，让苏清和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主要问题在于，山膏一族的整体实力所能给‘幽界’带来的影响，究竟值不值得他放长线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