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颜欢笑…本神明才没有、强颜欢笑。”
芙宁娜紧咬着嘴唇，倔强地喃喃自语。
在最后望了一眼梅洛彼得堡的入口之后，芙宁娜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回去了。
人虽不在，其痕尚留。
原本的甜品店关了门，没再经营。
房间里还留着甜品的制作方法，以及一封道歉信。
“承蒙水神大人偏爱几十年，不胜荣幸。
您有隐瞒我的事，我自然知晓，很惭愧，我竟然也有要隐瞒您的事。
且容我在这里先向您道歉。
唯有一点请您相信，这是我不得已的选择，并没有包藏私心。
不过姑且抛开这些事，属下与您共度的日常切切实实的存在，并且熠熠生辉。
倘若您亦能有如此感受，那就是本人做的还不错，感谢您的喜爱。
唉，我这一去，必然是在水底度过剩下的半辈子，或者小半辈子。
待到我年老体衰，如果您想起了我，还请不要去看望我。
就让我以最年轻的样子生活在您的记忆中便好。
另外，关于您隐瞒的事，我之所以如此执着，实在是因为您似乎因为那些事很不开心。
如果不知道是什么，我就无法开导您——结果到最后也未能知晓。
好吧，没办法，那我就只能说：请您千万不要不开心，时常出去散散心吧，别叫繁忙的事扰乱了心，多加放松。
嗯…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您作为神明，一直在祝福别人，如果不嫌弃，最后让我祝福您吧：
愿您永远喜乐。
（没有安康，因为您是神明，想来不需要我祝福这个吧？）
——————
附：
甜品的配方您自由处置就好。
麻烦您最后代我再向父母致歉，他们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娶妻生子来着，可惜没能实现他们的愿望，没机会啦～
说来有些冒犯，我是普通人，有时我在想，如果您不是神明，我们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
…
回到自己的房间，芙宁娜逐字逐句地看完了这封信。
它就被放在甜品配方之上。
“如果我不是神明…我明明本来就不是…”
芙宁娜眼眶发酸，此前的一点一滴浮于眼前。
——
“雨修文！草莓蛋糕，今天我要吃这个！”
“好好好～”
——
“雨修文，走，跟我一块儿去歌剧院，听说今天的案件很有意思，啊，你提前看过卷宗了是吧——不准剧透！”
“一定。”
——
“太感人了——什么，没有，才没有，我才没有哭。我承认，这本书的情节处理得确实不错，但还不至于让本神明感动到落泪——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
“我跟你说，今天你没去歌剧院真是太可惜了，不然你就能看到我那何等威严的一面。”
“您还有威严的一面。”
“喂，我平时就很有威严的好吧——算了，之后再说你。
当时审判现场，我的子民们议论纷纷，吵吵闹闹，让人心烦。我说了一句‘不许再吵闹了，不然我要生气了’，然后那维莱特也敲了一下手杖，顿时一下子就鸦雀无声了。
唉，没办法，本神明有时候也不得不展露出严肃的一面呢。”
“有没有可能，他们安静下来是因为那维莱特先生？”
“…雨修文，你今天真的很不给我面子欸。大家当时是因为怕了我——起码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怕了我，一小部分原因总有吧？”
——
“芙宁娜大人？”
“啊，雨修文，今天来得这么早…不许看不许看！”
“噗呲，没想到芙宁娜大人没睡醒的样子，这么…可爱？”
“！不许说！判刑，我要给你判刑！”
——
“嗯…芙宁娜大人，其实我还挺帅的吧？昨天又有一个小姑娘和我表白了。”
“表白？谁敢…咳，我是说，别自恋了。”
“芙宁娜大人，客观一点好不好？”
“我已经很客观了…不要靠的这么近啊，帅帅帅，好不好？”
——
“你还会音乐？”
“陪您去看了那么多次歌剧，我总不能一直一窍不通不是，特意学了一点。”
“真是好学呢，嗯，很好，出去也不会丢了本神明的面子，现在本神明命令你给我唱一首歌！”
“我拒绝…好吧，没问题。”
——
…
往事如烟，一吹即散。
不过是浮露泡影。
就像雨修文所想的，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能否和他相遇？能否一起度过普普通通的时光？
甚至，一起代替他的父母去经营甜品店，相伴余生。
曾几何时，芙宁娜作为人类也幻想过伴侣。
他应当是英俊的，可以和她一起分享快乐，分担难过。
他温柔又体贴，全心全意地对着她好。
而她也会抱以同样的爱回馈于对方，携手到老…
可惜不过是幻想。
事到如今，那些都是空虚的幻想。
——————
时间不因人而停滞。
衰老平等地来到每一位无论身处何地的人的身边。
又是几十年，雨修文终究是老了。
这几十年里，外界的枫丹并没有出现什么怪事，如当年一般的雷霆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确实是因为找不到他了吧。
芙宁娜还是来过几次，但雨修文并没有见她，只是叫她听见了自己衰老的声音。
他能体会到，她周身孤单悲伤的氛围。
尽管她的语气一如当年，完美符合枫丹人心目中想象的神明…
躺在床上，雨修文意识模糊，心中想着往事。
啊，明白了。
她在隐瞒的事情，就是这个。
她把自己伪装成枫丹人期待的神明，而不是她自己本身的样子…
原来如此…
不过，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再多了解了解她以前的事就好了…
带着一点困惑，雨修文没了声息。
…
接见了一天枫丹人的芙宁娜已经进入梦乡。
不过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叫她猛然惊醒。
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异样后，她又疑惑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太累了吧。
直到第二天，她偶然间发现，自己忘记了最近一直在挂念着的某人的名字。
慌慌张张地前往梅洛彼得堡打听他的消息，却得知他昨晚已经死去，今早遗体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没人记得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芙宁娜差点就维持不住表情，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