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份的哈尔滨，零下6摄氏度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白日焰火》的拍摄现场选在城郊的游乐园，枯黄的草屑被风卷着贴在铁栅栏上，摩天轮的金属支架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阳光照在上面，连反光都带着冷意。
场务们裹着过膝的羽绒服，帽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两只冻得发红的眼睛，手里的暖宝宝换了一茬又一茬，呵出的白气刚飘到嘴边就散了。
刁一楠站在监视器旁，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下巴埋在围巾里，可还是能看到他鼻尖上的冻红。
他抬头望了眼摩天轮最高处的轿厢，那里缩着妮妮，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单薄。
“妮妮！耳麦能听清吗？” 刁一楠抓起对讲机，声音裹着风传上去，“待会文东站在你左侧，镜头会从下往上推，你要保持情绪张力！”
轿厢里，妮妮裹着剧组准备的厚羽绒服，可寒气还是顺着袖口、领口往骨头缝里钻。
她的手指冻得发僵，连攥紧衣角的力气都不太够，牙齿忍不住打颤，却还是对着对讲机扯出个坚定的笑：“能听清，刁导！我没问题！”
话刚说完，摩天轮又缓缓转动了半圈，轿厢随着支架的摩擦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妮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往下看了一眼，地面上的人都变成了小小的黑点，寒风灌进轿厢，吹得她头发乱飞，眼睛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剧本里的情节 —— 她饰演的女孩在摩天轮上向爱人坦白心事，既有忐忑，又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可此刻，高度带来的眩晕和刺骨的寒冷让她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当李文东按照剧本伸手想握住她的手时，她没控制住往后缩了一下，镜头里的情绪瞬间断了。
“卡！” 对讲机里传来刁一楠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妮妮，放松点，别想高度，想想角色的心情。”
妮妮咬了咬下唇，冻得发紫的嘴唇传来一阵刺痛。“对不起，刁导，再来一条。”
这一 “再来一条”，就耗了一个多小时。
妮妮先后因为手抖碰倒了轿厢里的道具、台词卡壳、情绪不到位 NG 了八次。
每次停拍，场务都会赶紧用梯子把热姜茶递上去，妮妮捧着搪瓷缸子，暖意在手心蔓延，可身子里的冷意却像冻住的冰块，怎么都化不开。
第十次开拍时，摩天轮刚好转到逆光的位置，金色的灯光落在妮妮脸上，把她眼角的泪光照得格外清晰。
这一次，她没再想寒冷，也没再想高度，只盯着李文东的眼睛，把女孩的脆弱与坚定揉进台词里。
当她说完最后一句 “我不怕等，就怕你不回来” 时，刁一楠在监视器后面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了。
“卡！” 这次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刁一楠对着对讲机大喊，“演得非常好！妮妮，文东，再来一条保一条！”
轿厢里的李文东松了口气，他抬手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颊，对着下面喊：“妮妮，快点啊！上面太冷了，我这嘴跟你搭戏，都快亲麻了！”
妮妮本来还在平复情绪，一听这话忍不住 “噗嗤” 笑出声，眼角的泪光还没干，笑容就漫了上来：“知道啦！你再忍忍！”
保拍的一条格外顺利，当摩天轮缓缓降落到地面，妮妮刚踏出轿厢，就被场务裹上了厚厚的毛毯，暖宝宝被塞进她的口袋里。
刁一楠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有进步，刚才那一条情绪特别准。”
妮妮点点头，刚想说 “谢谢刁导”，就听见李文东在旁边喊：“刁导，拍完这条是不是该杀青了？我这羽绒服里都快结霜了！”
刁一楠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又看了看手表，突然举起手：“全体注意！《白日焰火》最后一场戏，过了！杀青！”
现场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场务们互相击掌，化妆师赶紧给妮妮卸了脸上的妆。
刁一楠没忘了还在收拾设备的工作人员，对着对讲机喊：“赶紧收拾东西，把器材搬上车，回酒店！对了，先把文东和妮妮的东西送过去，他俩在上面冻了半天了！”
李文东凑到监视器旁，看着刚才拍的画面，嘴角忍不住上扬：“不错，这镜头感，没找错人拍这部戏。”
刁一楠笑着递给他一瓶热可乐：“还得谢东哥你提拔，要是没有你推荐这个剧本，我也遇不上这么好的团队。”
“客气什么。” 李文东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走，今天我请客，大家去搓一顿！说起来，我都三天没洗澡了，身上这味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旁边的余开磊裹着毛毯走过来，笑着打趣：“东哥，你这还算好的，在这北方拍戏，一个月不洗一次澡都正常，这水一放出来，没等擦就冻成冰碴子了。”
妮妮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耳朵，眼睛亮了：“那咱们先去澡堂吧！说起洗澡，我浑身都痒，感觉衣服上都沾着冰碴子了。”
“行，听你的。” 李文东把可乐瓶揣进兜里，对着众人喊，“都别磨蹭了，开车去澡堂，洗完澡再去吃饭！”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朝着停车场走去，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响亮。
七八辆车整齐地排成一列，仿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车队，正准备驶向市区的澡堂。
车窗外，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如同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路边的路灯被一层厚厚的白霜包裹着，宛如一个个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温馨。
妮妮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情格外舒畅。她轻轻地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冷风如同一股清泉般灌进车内，让她感到一阵清爽。
尽管外面的温度很低，但她却觉得这种寒冷比起在摩天轮上挨冻要舒服得多。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车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家挂着“老东北澡堂”招牌的店门口。
刚推开门，一股热气便如同一股洪流般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硫磺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店里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说道：“几位里面请，男浴在左边，女浴在右边，柜子在里面。”
大家纷纷脱下厚重的外套，露出里面的毛衣，身上的寒气在这股热气中逐渐消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