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
好在棠溪一直守在林岁身边,在地板坍塌的一瞬,便立马将林岁抱离黑洞。
然而下一秒,整个房间都开始向下塌陷。
第一时间朝林岁靠过来的反派们,一起掉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洞。
长寿村的大火还没熄灭,远处又似乎有一栋楼坍塌。
守着大火,要亲眼看着这些邪物被烧得一个不剩的寨民们如惊弓之鸟,惊慌失措。
“又,又发生什么了?”
“快看啊!是十年前被洞神杀死的那户人家的房子塌了!”
“什么洞神,没有洞神,那就是个邪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大师他们不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吗?!”
“哎呀,那不得了,赶紧去救人啊!”
一帮青壮年连忙拿上工具,只留下几人看着火。
躲在暗处的人影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朝身后的背包问:“是你干的?”
背包里传出一道机械音:“不然呢?靠你这个蠢货?”
那人捏紧拳头:“不靠我有本事你就别跟着我!”
系统:“别激动,开个玩笑,好了,你可以去找这期的嘉宾,让剧情回到正轨了。”
那人迟疑:“林岁真的会死吗?”
系统:“不确定。”
那人:“那你凭什么保证这次一定能成功?”
系统:“至少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抢占先机。”
那人被说服了,趁没人注意,匆匆去到水边的民宿。
“徐大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刚靠近徐海泽那队居住的大通铺,便听里面响起王腾达痛哭流涕的声音。
长寿村的人,或者说,那些霉菌,它们在乎神河的水不是说说而已。
于是在围攻林岁时,又分出了一小股袭击了污染神河水的王腾达。
此时,王腾达整条手臂都出现了黑毛,上头还有灼烧的痕迹,掌心更是被生生剜掉一块肉。
显然一开始只掌心感染了霉菌,他果断挖掉了肉,霉菌却仍然向手臂蔓延。
王腾达彻底慌了,他死死扯着徐海泽,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徐海泽不耐烦:“我已经用过驱邪符了,没用,除非你完全被它腐蚀,驱邪符才能发挥效力。”
王腾达一张脸骤白如死灰,眼中冒出凶光。
既然他要死,那就拉几个人陪葬……
这个念头还没落定,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孩站在门口,气质清丽又大方:“我可以帮你。”
……
林岁在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坠时,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在长寿村的寨民都只知道等着每半年一次的选新娘时,为什么偏偏只有这家人懂得献祭?
那么,就一定是,他们见过所谓的洞神。
只不过因为邪神的力量,林岁才没有算出这一点。
“噗通!”“噗通!”
此起彼伏的落水声传来,始终被棠溪紧紧抱着的林岁,也一头扎进了水里。
但又很快的,她被人一把捞了起来。
林岁睁开眼,见郁辞年阴沉着一张漂亮的脸,一手抱着她,一手带着裙子吸满了水,动作稍显笨拙的棠溪,迅速朝岸边游去。
“喂,林大师,林岁,你没事吧?”斯星燃急急忙忙扑腾着游过来。
途中碰到同样扑腾着水的鹿湘,两人互相扑腾,扑了夹在中间的黎野一头一脸的水。
黎野却像是被魇住了般,一动不动地泡在水里,任他们扑腾。
鹿湘快游上岸了才发现他的异常:“黎野?你发什么呆?”
这水里可不干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腥味,鬼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没看郁辞年表情难看得都想杀人了吗?
黎野恍然回神,神色有些怔忪。
不过一秒,又恢复冷硬到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迅速甩开结实的臂膀,追着众人游到岸上。
说是岸,其实是一个穹顶十分低的洞穴,无法让人直起身行走。
许多畸形怪异的钟乳石倒吊下来,像瘤子一样布满整个溶洞。
林岁刚被送到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郁辞年便要来扒她的衣服。
林岁懵了。
玩这么野吗?
鹿湘更是双眼喷火:“你干什么?!”
“水里脏成什么样你看不到?你知道有多少细菌吗?小队长又体弱,穿着湿衣服生病了怎么办?”郁辞年难得没什么耐心。
甚至什么绅士、什么温柔……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统统顾不上了,只想赶紧扒了林岁这身碍眼的湿衣服。
棠溪闻言,一屁股挤开他:“我、来!”
“都不用,我自己来。”
眼看郁辞年被脏污的水刺激得不轻,恨不得发疯直接撕了她的衣服,林岁连忙抢回主动权。
被人伺候着穿衣服有一次就够了,再多了她怕她会折寿。
这显然是个地下洞穴,潮湿又阴暗,想生个火堆都一时找不到可燃物。
这时候就显出了林岁独家秘制的高温符的重要性了。
要想衣服快点干透顺便消消毒,她的高温符只怕比火堆还管用。
一身湿衣服很快被高温符烘干,看得棠溪两眼放光。
厉害,要学!
好在他们如今都习惯把重要物品都贴身带着,尤其林岁,出门必背个防水包。
高温符不够了还能现画。
在给其他人发高温符时,林岁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不是少了个人?”
“没有吧。”
斯星燃边接过符纸边数了数,六个人,都在。
林岁:“……可是我们应该有七个人。”
跟他们一块来的程峰不见了。
林岁看向从身畔流过的地下河。
这河反射着幽幽绿光,大概是一些发光的藻类。
藻类下似有人在扑腾。
林岁喊了一声:“程峰?”
水面一静,程峰哗啦一下从水底钻出来,一脸的痛苦难受:“我又找不到阿岳了。”
“别找了,你先上来,我有话问你。”林岁招手。
“可是……”
程峰还想再说什么,被林岁一口打断:“你还记得你应该是个独生子吗?”
程峰怔怔愣在原地:“怎么可能?我有亲弟弟的……”
“不,你没有,你只有一个表弟。”
林岁话语显得有些冷淡无情:“你的表弟患有先天疾病,十岁便夭折了,后来他被鬼附身,成了你家不存在的二胎弟弟。”
程峰整个人都傻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没有弟弟?
他以为的弟弟是他死去多年的表弟?
这,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程峰懵逼地问:“你,你说阿岳不是我弟弟,那他是谁?”
林岁掏出那张夹在日记里的彩色照片。
循循善诱:“你仔细看看这个小姑娘,有没有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很合你的眼缘?”
刚才在吊脚楼里,程峰没能瞧见床上女孩的正脸。
此时一看,他彻底呆住了。
很奇怪,明明他记忆里没有这个女孩的脸,第一反应却就是:我见过她。
他拼命回想,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见过。
记忆迅速倒带,他的视野慢慢模糊起来,光线奇异地扭曲,一切光景如梦似幻。
恍惚间,脑子里像有一把锁猝然开启,记忆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终于,他想起来了,十三岁那年的夏天,他的确来过长寿村。
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暑假作业——记录大山深处的风土人情,父母特地带他来了一趟暑期出游。
目的地正是夫妻俩年轻时去过一次的长寿村。
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照片上的人,一个刚满十二岁,笑容质朴纯真的姑娘,小铃铛。
小铃铛不是她的真名,是他觉得她笑声清脆得像铃铛,才擅自给她取的名字。
从他来到这里,便一直是小铃铛带着他,上山下河,摘野果,摸鱼虾。
小铃铛给他讲当地的风土人情,他就给小铃铛讲外面的大千世界。
他看得出来,小铃铛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便给她送了一本世界地理图册,鼓励她走出大山,去外面看看。
可这话却被小铃铛的阿哥听到了。
阿哥劈头盖脸地把小铃铛骂了一顿,又跟他打了一架,说他诱拐未成年。
那之后,一连三天,他再没见过小铃铛。
恰逢妈妈告诉他,快要到长寿村半年一次的祭神仪式,他们这些外来游客,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彼时的他对这些神啊鬼的嗤之以鼻,还嫌弃当地人封建迷信,越发觉得小铃铛就该离这迷信的村寨离得远远的。
他想到就做,直接去了她家里,却被她阿爸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之前碰到,叔叔还对他笑脸相迎。
他只好爬到附近的树上,往小铃铛的卧室里看。
却看到她温温柔柔的阿妈仿佛变了一个人,居然在凶狠地撕扯她的头发,扇她耳光,骂她不要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可思议,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对待孩子的母亲。
小铃铛被罚跪,罚面壁反省。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她这样已经三天了,且三天没吃过东西。
他心疼又自责,怀疑是自己给她带来了灾难。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熟睡之际,他带了一堆吃的,翻窗进去看她。
见他出现,小铃铛很是惊喜,眼睛都亮了,又低着头,不肯让他看到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他更是内疚,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她的处境。
他只能不停投喂,看她狼吞虎咽,吃得脸颊鼓鼓,心里才算好受一些。
吃到一半时,她忽然小声说:“你是我阿哥就好了。”
他不知其中的意味,大手一挥:“行,你这个妹妹我认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阿哥以为父母更偏心疼爱妹妹,就经常伙同外人一起欺负她。
就连这次的事,也是她阿哥告的状。
小铃铛顿时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光像月下的池塘水,一闪一闪的,满是期待的亮光。
她问:“真的呀?”
“当然,正好我家只有我一个,我一直想有个弟弟妹妹,只可惜,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他絮絮叨叨地让她等等,等他中考完就可以再来找她,帮她补习功课,帮她考出大山。
却没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失落地垂着脑袋。
直到抽泣声响起,他才发现,她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我可能,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她哭着拿出他送的图册,图册被撕得稀碎,怎么拼都拼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她阿爸阿妈干的。
他当场火冒三丈,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头脑一热之下,脱口而出:“那就我带你走!”
少年的誓言天真又无畏,却不知道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且不说他父母会不会同意,就是同意了,人家爹妈都活得好好的,还有个哥哥,凭什么让他家把孩子带走?
但要偷偷的,那便真成了诱拐未成年。
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始终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他想到头大,甚至想把这当成一句玩笑话。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他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铃铛眼巴巴望着他的殷切目光。
尽管,小铃铛当时其实是拒绝的。
可这事容不得他们纠结,很快他就发现,她阿爸阿妈竟还强行把她按在冷水里,一泡就是一天一夜。
虽是夏天,山里的夜晚却还带着丝丝凉意。
可想而知,小铃铛病倒了。
而她的阿爸阿妈不仅丝毫不在意,还为此感到兴奋,说:“这样就可以把她献祭给洞神了。”
他大惊失色,更坚定了要带走小铃铛的决心。
并且他因此有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在小铃铛献祭的那天,偷偷尾随。
这样就算小铃铛不见了,迷信的他们也只会以为她真的被洞神收走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料不到,洞神,是真的……
从回忆里抽身的程峰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那些久远的记忆好像变成了大石头,死死压在心口,闷得他难以呼吸。
他痛苦地揪着头发,不住喃喃:“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我抛下了她,我退缩了,我把她抛下了,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