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方乾被一箭穿胸，数万大军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在所有人看来，只要他的剑再快一点，那么倒下的应该是风中断臂的大将军。
只是，那一箭太快，快到东方乾的剑无法快上半分。
一身染血的大将军反手一剑，斩断了他手里的灵剑，直接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即便身上出现了无数道细细的剑痕，秦问天依旧没有倒下，断臂落进尘埃，他看都没看一眼。
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跟了他不止十年的军师。
同样，东方乾感受到了来自大将军的剑意......遗落风尘，胸骨尽断的纳兰雄风显然输了大将军一筹，无法再挥剑救他一命。
“为什么？”
秦问天的声音有些颤抖，一袭青衫染红，不停向地面淌着血水。
如泉涌一般的鲜血，从断臂处向外涌出。
而早在那风中一箭飞出的刹那，花满天便让人放下在栈桥......数十个身着盔甲的将士冲过了护城河。
两位亲卫一下子抱住了大将军，替他断臂止血。
感受到生机飞速消失的东方乾，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神情。
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终究只是一个被皇上抛弃的将军......”
“放肆！”
秦问天冷冷喝道：“皇上的尸体一天没有找到，皇宫里的那谁就休想登基！”
“你想多了！”
东方乾有气无力地回道：“或许等不到这一战结束，皇上就要登基......可惜啊......我不甘心啊！”
“铮！”
呜呜的风中，再次响起一声剑鸣！
这一剑来自缓缓打开的城门。
来自一身高六尺，生着浓密的胡须，脸上戴着面具的汉子。
汉子手握铁剑，徐徐踏过春风，在万军注视之下，上了护城河上的栈桥......
从他出剑之后，便再也没有去看那人头落地的叛徒。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东方乾必死无疑，却没有人想到这一剑竟然不是大将军出手，而是来自一个陌生的汉子。
“啊......”
花满天忍不住一声惊叫，却被王贤瞬间喝住：“住嘴！”
身化魔王的王贤，踏过护城河，来到大将军的面前。
冷冷地喝道：“你是不是白痴？跟一个叛徒讲什么道理？就算皇帝老爷死于天劫之下，就算王予文坐上那张龙椅，我也会砍下他的脑袋！”
这一番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大将军和花满天，跟几个冲过护城河的亲卫听到。
即便如此，众人也呆住了。
卧槽，这是要弑君啊！
谁知秦问天却咧嘴一笑：“你看，我这手都断了，接下来只好麻烦......”
王贤摇摇头，想了想，取出紫金葫芦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
笑了笑：“阵前可以杀人，也可以喝酒！”
秦问天接过来，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不等大将军再说什么，王贤五手一挥：“带着你们的大将军离开，接下来，轮到大爷我了！”
风中。
花满天忍不住问道：“那断臂还能接吗？”
“不知道。”
王贤摇摇头：“一碗酒能保住他的性命，我不是神医，这事别问我......”不知怎的，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南疆。
那个宣判南宫云翔只剩下七天生命的金遇春。
那个号称世家神医的家伙，不知道他在，能不能替大将军续上断臂？
好大大将军今日很是爽快。
不，应该是战胜了纳兰雄风的他，很是开心。
在众人的搀扶下，踏上了栈桥，仰天怒吼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教人间现白头，这一战，老子值了！”
花满天叹了一口气。
心想好像也不错，斩了一个叛徒，只怕金陵渡里还有军师的人，这下也不敢跳出来了。
毕竟王贤这个杀神在，谁能搅出一朵浪花来？
禁军中的吴鑫也看呆了。
关于东方乾是内应之事，他也不知道。
看着大将军离去的背影，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汉子，他很想站出来喝斥一声。
不知怎的，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毕竟，接下来这一战，也轮不到他出手。
莫说跟别人比，就算跟大将军比他也只是一个渣渣，没有出战的本钱。
弯下腰，王贤收起了东方乾的纳戒，在里面一番搜索之后，取走了几样事物。
然后反手将纳戒扔给了护城河对面的花满天：“大爷高兴，赏你了！”
卧槽！
花满天一把接过纳戒，看着眼前这个六尺高的汉子，恍若回到了当年的百花楼上。
那个突然冲上三楼的汉子，跟她说要找胖头陀......
仿佛想到当下的王贤，还不想让面前的五万禁军看破自己镇南王的身份。
不由得浅浅一笑：“师兄又要扮猪吃那些老虎？”
王贤摇摇头：“他们算不上老虎，看好了，母老虎就要出来了！”
话未落音，花满天却望着风中一幕，瞬间捂住了嘴巴。
......
万军之前，身化魔王的王贤，手里捏着一把寻常铁剑，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五万禁军。
他在想，要不要将这些家伙斩落风尘，还是跟对付蛮族将士一样，能放多一个回家，算一个。
毕竟他答应在胡可可，要放更多的蛮族将士回家，不能全都杀了。
想到这里，想到东方乾的背叛，一时间止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看在数万禁军眼里，却是眼前这个身高六尺，跟倒在地上，被人带走的纳兰雄风差不多的陌生汉子。
心道，还没开战，你就怕了不成？
只是，就算怕了也没用，开弓没有回头箭！
覆水难收。
既然站在这里，唯有面对接下来的一战，你往哪里走？
将眼神从地上东方乾的尸体上收回，王贤瞬间也呆住了！
卧槽！
见鬼了！
这个老女人怎么来了？只是过去不到四年，谁替这女人治好的断臂？
他跟花满天一样，望着风中来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做梦也没有想到，百花谷的太上长老，当年在断龙山巅，欲要阻挡师尊飞升，被自己斩过千年的一剑。
斩断一条手臂的百花婆婆，出现在万军之前。
当下，他忍不住跟花满天传音道：“你有两种选择，一是立刻过桥，滚去对面；二是从此以后，跟百花谷一刀两断！”
他从来不会相信，自己斩了百花谷的太上长老之后。
身为百花谷长老的花满天，会原谅自己，或者说，假装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假装要跟王贤拼命的人，不是百花婆婆。
“怎么回事？”
正准备离开的秦问天一愣，看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花满天问道：“发生了何事？”
花满天一脸苦涩之意，挥挥手道：“大将军去城楼之上歇息，不要管王爷的事情。”
其实她想说，你们谁都不要管我。
他娘的，当年她欠了白幽月不止一条命，谁知道今日一战，却要她在王贤和百花谷之间，做出选择。
她从来不怀疑，眼前一战王贤会杀了太上长老。
就像当年她相信，那破天一剑来自王贤一样。
今日无论她怎么选择，上了战场的百花婆婆必死无疑。
就算她冲过护城河，去劝说百花婆婆不要参加皇城争霸。
可是，以两人当年的恩怨，以百花婆婆在断龙山上围剿百幽月那一战，王贤跟她便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万万没有料到，王贤征讨四大宗门之战，竟然从百花谷开始。
沉默半晌，花满天没有回答王贤的问题，而是跟身后的护卫们喝道：“收起栈桥！”
“轰隆隆！”
护卫们转动巨轮，将沉重的栈桥收了回来。
对面的战场，只剩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汉子。
......
不用花满天回答，王贤也知道了师妹的决定。
也许当年在断龙山巅，在师尊助这家伙一朝破境渡劫之时，花满天心里便已经有了选择。
望着一步一步，徐徐而来的百花婆婆。
王贤手握铁剑，静静地说了一句：“至道无难，唯嫌选择......今日所做的一切，没有人逼你，都是你自己要的结果。”
百花婆婆一愣，抬头望着风中汉子，没想到对方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来。
花满天心里幽幽一叹，心道像这样的选择，穷其一生，又能遇到几回？
不对，应该那些呆在皇城中的家伙，怕是一生一世，也难得遇上一次吧？
毕竟，下一次大军挥师回到皇城，哪里还有选择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只好低下头，掏出一方黑色的丝巾，瞬间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不悲不喜，是她以后的心境，她决定从这一刻开始，要绝情。
“你是谁？”
百花婆婆踏风而来，冷冷喝道：“之前一战......”
“你们输了！”
王贤一声冷喝：“就算你们派出了卧底奸细，依旧没能杀死大将军......而你们派出的高手，已经生不如死！”
杀人诛心，王贤从来不介意。
更不要说，大将军是自己走下的战场，而不像纳兰雄风那般，跟死狗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凭什么？”
百花婆婆越来越近，王贤甚至能够看清楚她衣襟上绣的那一朵凤仙花，看清楚她手里灵剑上的铭纹。
在他眼里，眼前这个老女人错了。
从当年在昆仑山上对自己出二，坑害自己，想着有一天行夺舍之事那一刻起，眼前这个老女人就错了。
他不会考虑这个女人会怎样做，他只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样做。
这是他的信心，也是他的骄傲。
“任什么？”
王贤闻言，拍了拍手里的铁剑，仰天一声长啸，恍若九天之上的神龙骤然降临人间。
一声如惊雷般的吼声震得百花婆婆眉头一皱。
惊得面前五万禁军，忍不住在这一刹那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是一声呼啸，他便要让面前所有的敌人害怕，震惊，甚至感到绝望。
君不见，王老爷我从天上来。
来到人间，来取你的人头！
王贤冷冷喝道：“凭大将军依旧站在城楼之上，凭我手中这把剑！你若不服，不妨把那家伙喊出来，让大将军跟他再战一场！”
此话一回，直接断了所有人的心思。
但凡不是猪脑子，都会看到端坐城头的大将军，即便脸色苍白，可是面对胸口尽碎的纳兰雄风，自然有再战之力。
如此，这第一战，却是他们输了。
百花婆婆气得一声厉喝：“休要狂妄，这一战我来斩你人头......报上名来，老身不斩无名鼠辈！”
王贤一愣，眼珠子转了转。
突然冒出一句话：“本王名叫于恨水，来自百兽城，人称恨水不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