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骇人的是。人人都说，那8787大概是疯了。
之前身边粘着的，都是些妖艳的女鬼。现在倒好，全变成男的了。
本来就算是暴露艳俗的画面，也会有人不禁侧目偷看。现在倒好，只剩下清一色的厌恶了。但是目前，碍于8787的地位，众鬼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我能想象，那些恶鬼，会用多么难听的话来描述。
“迂腐。”我知道他的用意，但是我也对这个世界这些鬼失望。爱，本就是跨越性别和种族的，假如情况允许，空间时间也不是问题。只是那么简单的道理，却总要被一些惯性思维限制。男女搭配就是天经地义，性别互斥就是违背天罡伦理。真没劲。
不过我打心底佩服8787。他是想把事情闹大，搞男人，也是他擅长的。我猜他想传递的，是让他的小狐狸知道，他这次一定一定，要让他们之间的爱意公诸于众，哪怕要与全世界对立，他也做好了准备。而他的狐狸比他精明个一百倍，他自然能接收到他的讯息。
现在就看，那个小狐狸在不在这，然后愿不愿意回家吃饭了。
我也让我可以支配的那些喽啰鬼，四处打探消息。按理来说，这么不平凡的人，死后也不是什么甘于平凡的鬼。只是，看他愿不愿意现形罢了。而这，需要时间。
8787的“男宠”鬼们，五花八门的。一旦这些隐秘的闺中事，被摆到台面上之后，有些鬼也彻底不装了。一时间，也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思想解放，果然，压抑许久的灵魂，才有那惊人的爆发力。可是尽管如此，小狐狸的消息，依然少得可怜。
有人说，他的确来过，只是黯然神伤许久，也随着大流投胎转世了。
有人说，那终日不发一言的孤僻鬼，可能就是8787寻找的人。
有人说，他留给8787一句话，便灰飞烟灭了。什么话？“大王，你好无情。”
有些说法让人精神一振，但是深究下去，又是不堪一击的胡言乱语。
大家怀着各种各种有的目的，带来或真或假的消息。事情进展得很慢很慢。
而我依然也等不到那位白衣上级，所说的“消息”。是的，我虽然知道他只是胡乱丢给我一个无聊念想，但是难免还是心存幻想。
只是8787因为搞男人的事，被上面通报惩罚了。而他一口咬定，是由我点化，决定不再压抑自己，我是他的思想先锋导师，一切都是我的指使。
感恩他还记得，我和他的交易：我替他寻人，他替我搞事情以引起上级的注意。
我“威名”一经传扬，越来越多人上门来，说要我替他答疑解惑，疏通思想，成为他的心灵导师。天，这倒是意外收获。总的来说，闹得越大，于我而言，好处众多。而我的“地狱生存哲学”，对于那些心灵受伤的恶鬼，竟有奇效，不知不觉，我门下的门客，也多了起来。也成长为，和8787一样拥有一方小势力的霸主了。我心想，我的生前，莫不是也是这样一个骗子，不断地通过满足他人的浅层思想，而控制他们的思想行为。天，我的确是一个危险分子。
终于，我被上级传唤了。我带着激动的心前去，但是见到不是他，失望至极。不是他，其他人对我来说，真的只是寻常上级罢了。当然，我不忘对8787夸下的“上面有人”的海口，被训戒时，总不忘问几句关于“穆怀”的事。
但是上级给我的答复，毫无意外，机械得要命。
“管好你自己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们有处理的章程，一切按规章办事，由不得你们左右！”
无聊，且无情。
受难的日子，还在继续，在我就快失去耐心发疯的时候。
我猜，他应该到时间，要现原形了。
我遇到了一个鬼，唯一一个，我对他无从下手的鬼。7878，他的号码，让我不禁留了个心眼。他也的确，在众鬼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姿态，不是一般人，我第一眼见他，便有这种想法。
但是他说他慕名而来，所问之事。也不过芝麻绿豆，儿女情长。但他浑身散发的怨气，是别人的好几百倍。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感受到这些鬼的怨气值。
他说他为人正直老实，只是没权没势，最终被所爱之人与其姘夫，毒害于家中。这个套路化的故事，我一天可以编百八十个。
“这是地狱，没做点坏事，怎会来这？”我言下之意，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
7878身姿挺拔，举手投足端庄淡然，像是见过极大场面之人，且他说话语调淡然，听不出一丝情绪，看来是带着目的而来。而他的双眼，深不见底，我看不见一丝波澜。
“我来找你，不是让你质疑我，我满心不甘，他们说你言语有化解的力量，我才慕名而来。”言下之意，找我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他们竟是如此说我，”我一向谦虚：“有些夸大成分了，只不过在这呆的久了，看得也开了，以自己疗愈得方式，帮助别人而已。而是否有效，还得看那人，能否信我，毫无保留地，和我说说他心里的结。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只不过是将结解松几寸，留点透气的空间罢了。”而谦虚是为了装更大的逼。我言下之意，你遮遮掩掩，我如何帮你？
“我的怨气，不过是来自于至爱之人的背叛。我的结，恐怕是个死结。”他垂眸，思绪又回到死前的那一刻，毒药侵袭五脏六腑，蚀骨的痛只是肉体上的，而脑里和他绘制的蓝图那么美好，却如梦幻泡影，由他亲手一个一个戳破，如此景象，像是让人元神砰一声幻灭。那时就在想，我若化作厉鬼，必纠缠你生生世世。但是，如果想让我消失是你本意，我离去又如何？将冲天的怨气，带到这里来，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后面想想，这不过是自我感动而已，可笑之极。可是等到后悔，已经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双眼一睁，前尘往事，已成灰烬，而自己将面对的，是独自偿还所犯的罪孽，孤零零的，没人相伴了。
“能否具体一点呢？我每天遇到的人，十个有八个和你一样枉死。结打不打得开，我不知道，你自己才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你的号码，和我认识的一只鬼，倒是有些相似，更巧的是，你遭所爱之人背叛，他也一样。”我斜眼看他，期待着他的反应。
“那个变态鬼，谁不知他。”他面容和声调毫无波澜，甚至带有一丝鄙夷。好失望。“他臭名远扬，但与我何干？”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稍微有点用力了，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没有没有，只是我在帮他找人，循例问下而已。不要介意。”他虽恶，但其中不乏情势所迫。他虽也俗，这其中又有多少是演给人看的，我虽然无需替他解释，但是或许真的没有那么不堪，他的故事至情至真，且自从上次，他也实实在在地将我们的交易记在心上，言而有信，这样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但大家都在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清楚，所以都是一样的人，也别看不起谁啦？”或许，我有一点点，把8787当朋友了。我同情他，也羡慕他。
“你说是，便是吧。”察觉到我和8787一个阵营的，7878也不自讨没趣了。“那你又为何在这？”但是转过头来，又将我一军。
“咳咳，是你来找我告解耶，为何审问起我来？”无语，你没问题就走吧，在这里揣测你心思，累得慌。
“冒犯了。说回我的事吧。我在这里那么久，是不是因为执念太深？是不是要我彻底放下，才可能开启新生？”
“据我所知，不是的。这地方就是你做多少孽，受多久罚。”机械得毫无人情。而且，我问过上级，在某次咨询得时候。“而且，不要数着日子等投胎，这是在这里你要接受的第一件事。”
“我想投胎，只是为了忘记所有，但我一睁开双眼，就想起他。”
“想他，不是恨他？”
“我恨他，但是更想他。”
“尽管他背叛你，害死你？”
“尽管他背叛我，害死我。”
“......”
暗无天日，日日沉沦。哪怕他日日遭受水火之刑，天天在这里反思自己所做的恶，但是依旧难以避免的，一睁眼，就想起他。
天，又是一个顶级恋爱脑。可是我释然了，这世间唯有偏爱，是一切偏执的起源，哪怕是那份爱为天理不容，如悬崖上的妖艳花朵，毒性惊人，无人生还。但是每日为了采摘他，而坠入山崖的人，是致死的浪漫。
“你如何确定，是他害你？他亲手喂你毒药？还是拿刀，亲手割破你的喉咙？”我端详他，那雪白的颈，带有几分天鹅的高傲，始终高昂着，若是真恨他，肯定是挑他这最完美的地方，来破坏。
“我巴不得，他亲手杀我。但是他不敢，他就连杀我，都要假手于人。哼。”一声冷笑之下，面容阴郁。
“那你怎知是他？“难不成又是什么俗套狗血的误会剧情。
“就算他没有亲手杀我，但是他的放任默许，他的爱意消逝，我比谁都清楚。”声调都拔高了几分。
“从古至今，情到浓时必然被冲昏头脑，而爱到癫狂，你或许自诩聪明，但是你没发现，你的理智，一提到你说的那人，就消失不见。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死了，只是你的死，并不是他想要的？”有的人死不甘心，有的人含恨而终，有的人被怨念迷住了双眼，对错难分。他越说，和8787的故事，重合度惊人上升。
“如你所说，有一种可能，是我爱她，她也爱我，只是单纯的，阴阳两隔了。”我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置可否，“而我们的故事，就是一个不得善终的无聊话本。我的死，毫无意义。”
“终日害人，比被人所害，或许是世间真有因果报应，我们这些恶人，哪怕是以爱之名，也是狼狈为奸。所以啪一个响指，就死一个，让另一个悲痛欲绝，这有什么稀奇的？”一人下地狱，另一个人在人间地狱，这报应，大快人心不是吗？
“呵。”他根本不信我的说法。我期待着他的回复。但是他就丢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倒是觉得，我死了，他如释重负。”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假如8787的小狐狸，还在这，应该也生的这么好看吧。然后我自己笑了，都是鬼模样，还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而他所说的一切，几分真几分假，如我所说，狐狸一样的鬼，狡猾得要命。
我想冲到8787面前，和他说这个人。可是我不敢，随意丢给人一个希望，然后眼见他幻灭在眼前，这无疑和鞭死人尸一样残忍得要命。
自从上次“坦诚相见”之后，他倒是有几分把我当作朋友了。也可以理解，在这个鬼地方，要找到一个人，可以理解自己的处境，可以毫无保留地聊上几句的人，并没有很容易。所以我们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塑料友谊，目前来看，也不赖的。
见我来了，他把他身边的那些男鬼，都赶走了，眼里充满厌恶。整日做戏给人看，无论心灵还是肉体都挺累的吧。“方便吗？”我故意恶心他。
“怎么，想和我行不方便的事？”他直勾勾盯着我。
“不了，没那嗜好，费劲。”我依旧很冷淡，性冷淡。
“怎么，禁欲是你的新“鬼设”？”
“大概是生前纵欲过度。”我挑眉，“不像某人，总是一副欲求不满的姿态。”说的就是他，虽然我知道他是装的。荒淫残暴，是他的保护色。
“好了。说正事吧，有消息了？”见我来，自然是以为我有什么关于他的小狐狸的消息。
“茫茫人海，大海捞针，给点耐心？”我不敢看他，除了7878，的确是毫无进展。“更何况，狐狸，本来就生性狡猾。”
“没关系，我能等。”除了等，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是吗？明天就让你去投胎。”我故意气他。
“那我就把这里掀翻。”他毫不犹豫。“除非，投胎到有他的地方。”
“这地方是你开的？”真傻。
“这不是你说的吗？我没找到他，故事就不能结束。”更多的是无奈。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那倒不是。有东西可以等，也挺好的。”
我有点佩服他。比起我首次见他，那种全天下都欠老子的乖张模样，已经卸下不少。更多的是，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心气。只是多了很长时间的消磨，他反而没有那么急躁了。我猜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很快乐吧，那份快乐滋养着他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在此时，倒是微弱地找回了那时候的感觉。好像那个小狐狸，还躲在他的被窝里，等他觅食回去。只不过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梦幻泡影，脆弱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