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教官您要走?”
“这么快?”
战士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舍。
黄智超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都打起精神来,别给我丢人!”
“是!教官!”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却有些低沉。
送别的场面没有持续太久,一架早已等候的军用运输机很快载着黄智超冲上云霄,将战士们崇敬和不舍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
一路无话。
飞机降落在四九城西郊机场,黄智超刚下舷梯,就看到两名穿着中山装,神情严肃的中年干部迎了上来。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出示了证件:“黄智超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有领导要见你。”
黄智超心中一凛。
这架势,不像是嘉奖,倒像是……审查?
他没有多问,点点头:“好。”
没有欢迎的队伍,没有鲜花和掌声,甚至没有一句寒暄。黄智超被一辆伏尔加轿车直接拉到一栋外表普通,但岗哨林立的小楼前。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长条会议桌后,坐着七八位肩章上星光闪烁,或身着高级干部服饰的领导。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
黄智超进来后,立正敬礼:“报告各位首长,黄智超奉命前来报到!”
主位上一位头发花白,不怒自威的老者抬了抬手:“黄智超同志,坐吧。”
“是。”黄智超依言在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沉默。
压抑的沉默。
良久,老者左手边一位戴眼镜的领导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黄智超同志,关于你部在边境地区的军事行动,我们需要你做一个详细的说明。”
黄智超心中了然,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简明扼要地将行动的起因、经过、战果,以及留下那句血字警告的考虑,一一作了汇报,不夸大,不隐瞒。
“……以上就是全部过程。我认为,此次行动,有效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维护了我国的领土主权和尊严!”黄智超说完,目光平静地看着众人。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许久,主位上的老者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黄智超同志,你的战斗决心和军事指挥能力,我们是肯定的。但是,你是否考虑过,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军事纪律和外交政策?”
黄智超眉头一挑:“报告首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当国家主权受到侵犯,当同胞受到威胁,我认为我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予以反击!那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更是我辈军人深入骨髓的信念!”
“放肆!”右侧一位脾气火爆的将军猛地一拍桌子,
“这是你个人的信念,还是组织的决定?谁授权你擅自扩大冲突?谁授权你留下那样的最后通牒?你知道你那句话,给我们的外交工作带来了多大的被动?你知道现在国际上对我们有多少无端指责吗?”
黄智超梗着脖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果凡事都要等上面的命令,战机早就贻误了!至于国际舆论,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们据理力争,怕什么?”
“你……”那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
主位上的老者摆了摆手,制止了争吵。
他拿起一份文件,慢慢站起身:
“黄智超同志,鉴于你在藏南地区的行动,虽有战功,但严重违反战场纪律,擅自行动,越级指挥,造成了极其恶劣的政治影响和外交被动。经中央研究,军委批准,决定如下:”
黄智超的心猛地一沉。
“一、撤销黄智超同志内务府特别顾问职务。”
“二、撤销黄智超同志轧钢厂章程分厂厂长职务。”
“三、保留其军籍,责令其深刻反省,等候组织进一步处理意见。”
老者每念一条,黄智超的身体就像是被重锤砸一下。
当最后一条念完,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黄智超缓缓站起身,他没有愤怒,也没有申辩,只是平静地问一句:“也就是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老者看着他,目光复杂:“从即刻起,你不再担任任何领导职务。回家去,好好反思。”
黄智超挺直腰杆,敬一个标准的军礼:“是!我服从组织决定!”
说完,他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这间决定他命运的会议室。
门外,阳光有些刺眼。
黄智超眯了眯眼,心中五味杂陈。
英雄?罪人?他一时也分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则。
那辆伏尔加依然等在楼下。
“黄智超同志,我们送你回去。”还是之前那两位干部。
黄智超没有拒绝,默默上车。
车子启动,驶向他阔别已久的四合院。
伏尔加轿车在熟悉的胡同口停下。
黄智超下了车,对那两位干部道声“谢谢”,便径直走向自家的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许久没人住,台阶上落了些尘土。
他推开门,一股略带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一切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一层薄灰。
黄智超放下简单的行李,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炕沿上,目光有些茫然。
从万众瞩目的英雄,到一撸到底的“待罪之人”,这转变太快,也太突然。
他不是不理解组织的纪律,但他想不通,明明是为国扬威,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难道那些牺牲的战士,那些被摧毁的军事设施,那些三哥的嚣张气焰,都不如几句所谓的“国际影响”重要?
“吱呀——”院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大妈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是智超回来了?”
黄智超站起身:“一大妈,是我。”
“哎哟,真是智超!你可算回来了!这次出去,又是立大功了吧?”一大妈脸上堆着笑,走进来,眼睛却不住地往屋里瞟,似乎想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点什么。
以往,他若是从外面回来,院里早就热闹起来。
可今天,只有一大妈一个人过来。
黄智超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出去执行了个任务。”
“哦哦,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一大妈干笑两声,又问,“这次回来,是升官了吧?瞧你这气色,肯定是高升了!”
黄智超摇摇头:“没,还是老样子。”
他不想多说,更不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这些街坊。
一大妈见问不出什么,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讪讪地走。
黄智超知道,用不了多久,他被撤职的消息就会在院里传开。
到时候,这些人的嘴脸,恐怕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开始动手打扫屋子。
夜深了。
黄智超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一会儿是会议室里领导们严肃的面孔。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黄智超警觉地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