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确实有些出乎李衍道意料。
他眉头微蹙，并非全然为了自身未来危机，更是因为建木之灵话语中透露出的、仙界对下界根基的漠视。
若通天建木这等维系一界生机的神物都能被随意毁弃，那灵界亿万生灵，在仙界眼中，又算是什么？
“如此说来，飞升仙界，反倒像是自投罗网了？”
李衍道声音沉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倒也并非绝路。”
建木之灵话锋一转，“飞升之法，并非只有引动九九雷劫这一条路。”
“哦？请道友详述。”
李衍道来了兴趣，这才是今日会面的重点。
建木之灵缓缓道来：“众所周知之法，乃是修士修为达到此界顶点，引动九九重劫，渡过则飞升仙门开启，接引仙光临身。
此法虽是正道，但风险极大，古往今来，十不存一。
而且，通过此法飞升，出现的地点具有随机性，你很可能一进入仙界，就落在秦家势力的包围之中。”
李衍道微微颔首，这确实是他之前了解的飞升途径，也是风险最高的一种。
“而这第二条路……”
建木之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则与老夫，与这通天建木息息相关。”
它解释道：“通天建木，本就是连接诸天万界的神物，其根源，实则也在仙界。
只是下界的建木，如同一条干涸支流，需要庞大的本源之力才能逆流而上，回归主干。
若能找到足够强大的本源力量灌注于建木，使其本质不断提升，直至达到临界点，便可激活建木深藏的通天属性，将整株建木……连同依附其上的灵界核心区域，一并拉拽入仙界！”
“将建木拉入仙界？”
即便是以李衍道定力，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异。
这已非一人之飞升，而是携一界之根基，共赴仙界！
这是何等气魄与手笔！
“不错！”
建木之灵肯定道，“此法若成，飞升不再是个人行为，而是界域跃迁。
届时，你作为主导者，自然随建木一同进入仙界，并且出现的位置，将是建木在仙界的本体所在之处，足以避开秦家的初始围剿。
更重要的是，灵界核心随建木飞升，此界生灵亦能受益，灵气将迎来新一轮的暴涨。”
李衍道沉吟片刻，问道：“那么，道友所说的庞大本源，所指为何？”
“同等级别的世界本源。”
建木之灵直言不讳，“魔界的九幽魔藤，其本质与老夫相仿，若能将其本源吞噬，足以让建木完成本质的飞跃。
此外，鬼界、幽冥等大界的核心本源，同样可行。
此举，既能为我等铺就飞升之路，亦能削弱敌对界域，可谓一举两得。”
李衍道眼中精光闪动，心中已然明了。
九九雷劫，是独善其身的冒险。
而提升建木，却是兼济天下的宏图，虽然难度更大，但成功后收益也远超前者，更能为灵界开辟万世基业。
李衍道直指核心：“方法我已明了。但关键在于，我若替你征战虚空、重创魔藤，你能给我什么？
时至今日，你不会以为我李衍道只有你这一条路可走吧？”
言语间自有其底气。
既然当年的秦家能压制建木，他李衍道自然也能，只是他不屑于行那等寄生掠夺之事罢了。
建木之灵虚影微微波动，沉默片刻后，传来一声叹息：
“李道友果然敏锐。既然如此，老夫便与你直言。”
“诸天万界，远比你想象的更为浩瀚。
类似灵界这般依附于建木的世界，有成千上万个，魔界依附于九幽魔藤，数量亦不相上下。
我们这些贯通天地的灵植，实则大多源自仙界数百个灵植宗门，被放养于下界。”
“放养？”李衍道捕捉到这个意味深长的词。
“不错。”
建木之灵解释道，“唯有通过相互吞噬，不断壮大自身本源，最终蜕变为真正的仙品灵植，才对仙界的宗门具有价值，得以被接引回归。
否则，我们于宗门而言，与野草无异。”
“有趣……”
李衍道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你回归之后，对仙界的宗门具体有何助益？”
“回归即融合，我们将成为本尊的一部分，壮大的它的根基。”
建木之灵带着一丝宿命感，“此举能直接提升宗门仙脉的品质，乃仙界大型灵植晋升的正统途径。
若单靠自身在仙界缓慢成长，我们所需的庞大能量，足以吸干一条上等仙脉，这是任何势力都无法容忍的。”
“原来如此，弱肉强食，竟是通行于仙界的法则。”
李衍道恍然，心中一些关于水界珠内培育建木枝丫为何进展缓慢甚至引起紊乱的疑惑，也得以解开。
他转而问道更实际的问题：“以我如今大乘中期的实力，若要助你灭杀那九幽魔藤，会遭遇何等阻力？”
“阻力巨大。”
建木之灵毫不讳言，“九幽魔藤麾下的几大魔皇，皆是大乘后期以上的存在，魔体强横，神通诡异。
你若在虚空对其本体动手，必遭他们围攻。
更重要的是，在无尽虚空之中，能量以混沌为主流，我们灵植天生亲近此道，能在其中发挥十二成实力，而人类修士……若无特殊手段，战力往往要打折扣。”
“混沌能量？”
李衍道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若我能掌握混沌之力呢？”
“若真能掌握，自然另当别论！”
建木之灵带着一丝惊叹，“但混沌之力乃万法之源，亦是归墟之终，玄奥无比。
据老夫所知，非身负特殊禀赋，或需将五行、阴阳等基础法则尽数领悟至圆满，方有可能触及一丝混沌真意。
在仙界，也唯有那生于混沌、长于混沌的混沌兽一族，天生便能驾驭此力。
人类之躯……难，难如登天！”
听到这里，李衍道嘴角不禁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三千法则尽在掌控，这本是他最深藏的底牌之一，此刻自然不会向建木之灵和盘托出。
他只是淡然道：“混沌之力么……我自会设法参悟。
待我掌握此力之日，便是那九幽魔藤覆灭之时。”
言毕，双方神念交流渐止，建木之灵缓缓消散于翠绿灵光之中。
李衍道亦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回归衍天殿深处的静修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