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弦意从高空落入七星城广福楼楼顶。
外面的风寒如刀,楼里却温暖如春。
可暖意捂不热一颗冰凉的心。
娄伯卿散去罗玄彬的模样,脸上伤痕依旧,嘴角血迹犹在,他捂着因为开放性骨折而显得有些狰狞的手,靠着栏杆有些颓然地滑落。
“她为了他,竟连命都不想要了!愚蠢!”娄伯卿气急一拳砸在地板上,地面立即出现一个窟窿。
“她不是愚蠢。刚才你若不及时收手,那一掌劈下去,死的可能是你,而不是她。”脑中圣老的声音响起。
娄伯卿一愣:“为何?”
圣老语调冰冷而坚硬:“我嗅到了「噬魂墙」的味道。”
娄伯卿大惊:“「噬魂墙」?”
“公孙日月没有太大的本事,唯独这「噬魂墙」,整个鸿蒙渊谁碰谁倒霉。”圣老语气不解,“「噬魂墙」是公孙日月保命之物,怎么舍得给子慕予呢?”
“子慕予曾告诉过我,公孙日月想培养她当庄琬瑢的替身。他将「噬魂墙」给子慕予,或许是想借刀杀人呢?”娄伯卿道。
“你见过将命都交到别人手上作刀的?”圣老反问。
良久,他继续道:“如果我是公孙日月,这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会交出去。就算交出去,也会交到对自己最重要、最想要保护的人手里。对公孙日月来说,最重要的人肯定是林予安。现在林予安死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一定是林予安所出的庄琬瑢。而不是一把刀啊。”
“「噬魂墙」难道就没有牵制作用?”娄伯卿问。
“有,但是牵制的意义永远不不上保护的意义。”圣老道。
“那就对了,只要这东西有牵制之效,这东西就不适宜交给庄琬瑢。毕竟庄琬瑢是君,公孙日月是臣。就算公孙日月敢给,庄琬瑢肯定也不愿意接。哪个君主,肯把命攥到臣子手里的?”娄伯卿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怪。”圣老说着,声音微微上扬,“「傀儡术」、「道德踪」、「噬魂墙」,你不觉得子慕予的运气好得过头了吗?还有,子慕予居然能自主重塑肉身,这只有生生不息才能办到。再有那棵树,实在太眼熟了。”
“无端卷入神族之间的争斗,身不由己罢了。这哪里是运气好?”娄伯卿的声音又沮丧下来,叹了口气。
无能的女人他看不上。
太能干的女人他又拿不下。
圣老也叹了口气。
他的重点是「重塑肉身」和「树」。
而娄伯卿关注的重点永远是子慕予。
“她差点杀了你,你却还想着她?”圣老白眼翻到天际。
“她又不知道是我。”娄伯卿道。
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像覆着一层薄霜的水面,黯淡而平静。
“那妮子聪明得很,别太小看她了。”圣老道。
娄伯卿双眼微闪:“就算她猜到了也没证据,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光了。可惜没能杀得了丰俊朗。只是,不算一无所获,我对她的了解又深了一层。”他的眸色一点点亮了起来,眼尾慢慢弯成月牙,“只要能走进她的心里,她能以命待人。总有一天,她也会愿意为我死。”
“你想多了吧?”圣老丝毫不给面子,冷水直接泼来。
娄伯卿没有被打击到,眸光更盛,彻底透出澄澈的底色来:“我不怕她喜欢别人,我只怕她不开窍,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她懂得什么是喜欢,才懂得我的心意。”
“口是心非!你不怕她喜欢别人,那你动丰俊朗干什么?”圣老又递刀子。
“丰俊朗既是公孙日月的外甥,身体里流着公孙家的血脉,又被云熠下了诛识砂,牵扯太多,是最不适合待在子慕予身边的人。”娄伯卿道,“何况,你说了,我能力愈强,对你恢复记忆有好处。丰俊朗身上有云熠三百年神力,若被我得了,应该能助你。可惜……”
“明明知道你不是为着这些原因,但我还是得感动。”圣老轻笑一声,随即冷肃,“在子慕予逆转时间那一瞬,我确实想起了一些东西。”
娄伯卿好奇地问:“什么?”
“我好像,有女儿。”圣老道。
“她长什么样,能找得到吗?”娄伯卿问。
“在一闪而过的记忆里,她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圣老道。
两人沉默一阵。
“子慕予像眼珠子一样护着丰俊朗,你待怎么办?”圣老道。
“来日方长,丰俊朗一定比我先死。”娄伯卿道。
圣老怪笑一声。
娄伯卿不悦:“你又有什么意见?”
“没,我孤陋寡闻,”圣老故意拉长声音,“从没见过通过比命长来抢老婆的。”
娄伯卿脸色涨红,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低头用法力治疗自己的断骨和脸上的伤痕。
“我再提醒你一次,子慕予既能使出「道德踪」逆转时间,那说明她的「道德踪」已经练到第九层巅峰。若她有机缘练到第十层,你所愿若不是她所愿,就算你能站到你想站的位置,她于你注定是黄粱一梦。”圣老道,“男女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个男人想彻底拥有一个女人,女强男弱绝对不行。”
“你道怎么办?”娄伯卿淡声道。
“你得牵制她。”圣老道。
“如何?”娄伯卿眯起眼睛。
圣老迟疑片刻:“可在她身体里植入一缕神识。”
“若我这样做,与公孙日月之流有何区别?”娄伯卿道。
圣老冷笑一声:“你若是真君子,见子慕予和丰俊朗两人情投意合,就不该横插一脚。”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真君子,也从没想过要做真君子。若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争一争,枉为大丈夫。”娄伯卿道。
“但你有没有想过,从你选择对丰俊朗动手时起,你就已经站在子慕予的对立面了?你猜猜看,若子慕予确认了对丰俊朗的三番杀局都是你所为,她会不会毫不犹豫把你杀了?”圣老怪声道。
娄伯卿垂眸:“她若能杀得了,我无话可说。”
“痴儿!”圣老无奈叹息,“以后抓紧时间练功吧,有我帮你,定不会让你输得太惨了。”
杨义和杨升推门而进,手里捧着新找来的兰花。
他们发现娄伯卿回来了十分欢喜,待看见娄伯卿衣服上的大片血迹,又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