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时嘴皮翕动，低声念着咒语，吐字极快，听着有些含糊不清，手中落笔，行云流水，一点灵光符箓成。
她撂下笔时，月惊秋看了过来，“这是破阵符？”
陈岁时点点头，语气中也掺杂着一丝不确定：“这符箓我画得少，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先试一下吧。”
手中符箓化作金光，撞向天幕，一层层肉眼极难窥见的涟漪荡开，转瞬消失。
失败了。
陈岁时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却没有多少丧气。
“为对付蒙杀，你我耗费灵力太多，不妨先休整一会儿，待灵力恢复后，再试试以力破阵。”月惊秋道。
也只能如此了。
陈岁时找了个碎石子较少的地方，盘膝坐下，服下一颗回灵丹，慢慢来炼化。
她一边炼化着丹药，一边回忆着在灵舟上做的那个梦。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说她前世是个大反派，陈岁时是不怎么信的。
她觉得自己不是滥杀之人。
但梦境中的她，所行之道，确实与妖魔无异。
而且她自己，非常清楚，这和昭缇在她身上种下的心魔引无关，她是拔除了心魔引之后，才开始越发肆无忌惮的修行魔道。
前世的陈岁时，是清醒地在走向魔道的万丈深渊。
难怪她一个在和谐社会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到了乾灵界后，杀人毫无心理阴影。
陈岁时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心，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波澜。
浮生如梦，莫问前尘。
她只知道，当下才是切实的存在。
陈岁时倾身，捡起一截树枝，在土壤中画着零零散散的符号。
一朵并不传神的向阳花，出现在符号的右下角，陈岁时手中动作一顿。
《剑起霄练》中，上阳宫掌教王樽，唯有一子，便是王轩，并没有她梦境中的那个青年。
可《剑起霄练》是真的，她的梦境也是真的。
这出入在于，《剑起霄练》是洛凌霄的主线，梦境是她的视角。
陈岁时静下心来，仔细回想原着中，关于上阳宫的一部分内容，眸光逐渐变得深静。
上阳宫掌教，似乎有一个关门弟子，资质不过五灵根，却备受宠爱，叫做——许阳。
许阳？
陈岁时眸光微变，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这许阳才是王樽之子，只是灵根资质太差，完全比不过如今的少宫主轩，王樽早就将公子轩看做传承衣钵之人，所以并未对外公布，许阳的真实身份。
陈岁时缓缓勾起一抹浅笑，是想通了事情过后的了悟通明。
这样看来，前尘梦对她，还是有好处的，她想起的前生记忆越多，对棋盘看得越清楚，才能更好的执棋。
陈岁时从挽仙镯中，取出一颗青中李咬着，充盈的灵气，游走经脉，涌入气海，修为隐有增益。
月惊秋灵气运转几个小周天后，睁开了眼睛，拿起手边的剑，脚踏飞叶，斩向禁制，被反弹回来，向后退出去好几步。
她秀发垂落一侧，眉眼清冷，怅然道：“这禁制力量强悍，远非筑基之力可以撼动。”
陈岁时没出声，已经啃完两颗青中李了，果核也没扔，用一张素色绣帕摊着，放在上面。
月惊秋讶异于她的淡定，眼帘轻掀，淡淡问道：“你就不着急吗？”
陈岁时慢条斯理地道：“我已经想到办法，破除禁制了，只需要再等等就好。”
“等？”月惊秋一头雾水。
陈岁时眼眸微弯，充盈着笑意，刚要出声，天空骤然一声惊雷，震得山间的碎石，又要滑落。
她看向天穹，轻声道：“来了。”
借天地之力，破除禁制，便是陈岁时想到的办法。
强悍的威压，惊人的气势，让月惊秋眼瞳渐深，喃喃道：“金丹雷劫……”
“没错。”陈岁时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我要借结丹雷劫，劈开禁制，褪去凡骨，结成金丹客，冯虚御风，再不借助外物！”
轰隆——
第一声劫雷落下，劈在禁制上。
月惊秋往后退了几步，心脏跟着跳动，声音暗哑，“毫无准备就结丹，连护道之人都没有，陈师妹，太冒险了。”
散修难行，便是没有护道之人，多数死在雷劫之下。
可她分明不用如此冒险。
月惊秋看着她，一时心绪复杂无比。
第一道劫雷没有劈开禁制，但雷光照得陈岁时的脸冷白，眸子中神采飞扬，她迎着雷光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冒险不冒险，也不需要什么护道人，劫雷来了，我便接着，路在前方，我便要走，如果有荆棘拦路，我就挥刀斩去。天地这张棋盘太大，没有人能算尽，算不清楚的时候，赌一下也无妨。”
咔嚓。
禁制被劈开，劫雷如蛟龙般张牙舞爪，朝着陈岁时袭来，巨大的雷光，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形。
雷霆伐经，只一瞬间，陈岁时的脸色，蓦然变白，浑身被痛楚包裹着，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金丹之前，哪怕是能御物飞行的筑基修士，说白了，也还是凡人一类，唯有经历金丹雷劫，才算是真正的脱凡骨，登仙途。
脱胎换骨，岂有不痛的？
陈岁时咬着牙关，趁下一道劫雷没有落下之时，炼化雷霆中蕴含的纯粹能力，拓宽经脉。
原本细窄如管道的经脉，被这么劈了一下后，宽了半指，此后修炼，运转一个小周天的灵气，至少增长一倍不止。
修行越往后，灵气在经脉的游走，便会从涓涓细流，变成滔滔大江。
最后一道劫雷落下，月惊秋都有些不忍去看陈岁时的惨状。
四周草木被劈得焦黄，微弱的火星和黑烟，滋滋作响，陈岁时一只手扒着山石爬起，撑在石头上，吐出一口浊气。
原本艳丽的石榴裙，一点灵光也无，破破烂烂的，被烧出无数个小孔。
一件法衣，就这么毁了。
陈岁时扒了扒毛糙的头发，露出明亮的眼睛，是开心的。
月惊秋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恭喜。”
陈岁时盯着她腰间的宫铃发愣，听着月惊秋道贺时，才回神，手指指了指，“这宫铃里面，装着的是一枚丹药？”
月惊秋下意识摩挲着宫铃，出声道：“是我离开小云宗时，洛……凌霄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