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的钝痛还在隐隐作祟,小玉在一片黑暗中悠悠转醒。
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铁锈气息。
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手腕与脚踝处已勒出红痕,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板,寒气透过单薄的粗布衣裙渗入骨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里是哪里?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书房内陶谦伏案的背影、窗外闪过的黑影、后颈突如其来的重击、摔落的食盘与清脆的碎裂声……
还有夜鹰叔的指令,让她务必将消息透露给陶谦。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诸葛珪、司马防的人发现了她的身份?
还是说,府中还有其他隐藏的势力?
小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麻绳牢牢束缚,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目光在黑暗中急切地探寻。
密室不大,隐约能看到四周是斑驳的土墙,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扇狭小的气窗,透进几缕微弱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影逆光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来人的脸。
小玉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 来人竟是陈六!
平日里,陈六总以州牧府杂役的身份出入,时常在马厩附近徘徊,还多次故意 “欺负” 那个扮作马夫的刘大叔:
要么呵斥他干活不利索,要么抢走他的粗瓷碗,甚至在雨天将他的被褥扔到泥地里。
小玉曾见过几次,心中还为刘大叔愤愤不平,觉得陈六太过刻薄。
可如今,这个 “刻薄杂役” 却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短刀,神色冷峻,与往日的卑微模样判若两人。
惊愕与惊慌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小玉的心神,但她毕竟是军机处精心培养的细作,瞬间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她上当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陈六将油灯放在墙角的石台上,目光落在小玉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丫头,醒了?”
他走上前,一把扯掉小玉嘴里的布条。小玉大口喘着气,声音刻意带着委屈与茫然,试图蒙混过关:“陈大哥?怎么是你?
为什么要绑我?
我…… 我只是府中一个普通的侍女,什么都不知道啊!”
“普通侍女?” 陈六挑眉,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普通侍女会深夜偷偷出府,在老槐树下埋暗号竹管?
普通侍女会躲在回廊后偷听诸葛先生与司马先生的谈话?
普通侍女会接到指令,要向陶使君传递消息?”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般砸在小玉心上。
小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但她仍不肯放弃,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府中最近不太平,想出去找亲戚投奔,埋的只是一些随身的小物件!
至于偷听…… 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几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试图用无辜的姿态迷惑陈六,同时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想要从他口中套出更多信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刘大叔平日里待我还算和善,你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提到 “刘大叔”,陈六脸上的嘲讽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恭敬,却也多了几分玩味:“刘大叔?
你说的是那位马夫?”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你以为,你偷偷传递消息的举动,真的没人发现吗?
从你出府埋竹管的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小玉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伪装恐怕已经被识破,但仍强装镇定:“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传递消息,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府里的事情!”
“还在嘴硬?”
陈六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小玉,“段羽麾下军机处的死间,代号‘玉雀’,潜伏在州牧府,暗中收集徐州军政情报,联络人是‘锦云轩’的掌柜,还有…… 你的叔叔,军机处中层暗探,夜鹰。
我说得对吗?”
这......!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小玉脑海中炸开,她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绝望。
他们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的身份,她的联络人,甚至夜鹰叔的身份,都早已暴露!
“你……” 小玉的声音颤抖着,再也无法维持镇定。
“我怎么会知道?”
陈六冷笑一声。
“军机处的暗线,我们早就盯上了。
你以为你听到的谋反计划是意外?
那是我们故意让你听到的,就是为了引你和夜鹰入局!”
小玉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在刘备的算计之中。她以为自己在传递关键情报,实则是在为刘备传递假消息,引诱夜鹰带着所有军机处成员现身。
如果…… 如果我早已经暴露。
那夜鹰叔…… 还有徐州城内所有的军机处弟兄……
小玉不敢再想下去。
夜鹰叔此刻定然已经集结了所有人,准备在州牧府外坐收渔利,可他们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了刘备布下的天罗地网,等待他们的,恐怕是灭顶之灾!
绝望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潜伏在暗处的猎手,却没想到,自己和所有同伴,都只是别人棋盘上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你们…… 你们太卑鄙了!” 小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悲愤。
“卑鄙?” 陈六语气平淡,“我们只是各为其主罢了,若是真的论卑鄙手段,说不准谁比谁来的卑鄙呢。
军机处的人潜伏在此,本就是为段羽铺路。
我们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说完,陈六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密室,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再次将小玉推入黑暗之中。
密室里只剩下小玉一人,油灯的光芒在墙角摇曳,映照着她苍白而绝望的脸。
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与此同时,州牧府内,亥时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