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尽头的寝室。
导师已经查完寝，其他学员都爬上床准备进入梦乡，只剩下姜淇还在下面给自己涂身体乳。
上铺传来一阵动静，孙秀彬翻了个身，语气有些痛苦：“你们谁想去厕所，我肚子特别疼。”
【寝室规范手册】第一条。
【各楼层都设有公用卫生间，深夜前往卫生间，请确保至少有一人陪同。若看到卫生间门口贴有故障维修公告，请前往其他楼层使用。】
其他三个舍友没有吭声，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只好从床上探出半颗头，望着下方的姜淇，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焦急和哭腔。
“淇淇，你能不能陪我去厕所呀？”
姜淇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孙秀彬，无奈道：“你等我一会儿，我涂完陪你去。”
宿舍晚上十一点熄灯，她们的手机也都上交，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走廊上的确会觉得害怕。
孙秀彬嗯嗯点头，连忙从床头抽出好几张纸，一骨碌地爬下床，“淇淇你最好了。”
两人结伴走出寝室，这条走廊在夜里格外幽深，公共厕所就在不远处的拐角。
姜淇确认了一下门口没有张贴任何维修公告后，才转头对孙秀彬说道：“我在外面等着，你快去吧，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一声。”
孙秀彬也实在憋不住了，快步走进公共厕所，慌不择路地随便找了一间进去。
进去才发现，这个隔间的门锁被卸下了，根本关不上，门和门框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缝隙。
孙秀彬只能留出一只手去扣住门锁的孔洞，尽量保持门板完全掩上的状态。
但只要稍微松手，门就会回弹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厕所里尤为刺耳。
她不太好意思被姜淇反复听到这种私密的声音，用上力气紧紧扣住锁洞不放。
姜淇站在洗手台前无聊地等着孙秀彬。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大块镜子上，应该是之前的水渍还没干透就沾上了灰尘，加上玻璃本身的老化，镜子里照出来的人看起来模糊又扭曲。
明明镜子里映出的是自己，却让她很陌生。
姜淇不想对着镜子，多走了几步来到阳台。
这里是宿舍楼的内侧，看不到楼下的彩绘墙，却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男生宿舍。
姜淇注意到，在同样的楼层，对面阳台上也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糊。
应该也是陪同来上厕所的练习生吧？
姜淇没有多想。
她正准备移开视线时，却发现那道细瘦长条条的身影忽然动了起来。
他开始大幅度地摇晃脑袋，手脚也跟着动起来，好像是在跳她们今天才公布的主题曲。
但无论是四肢还是脖子转动的弧度都过于夸张，怎么看也不像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
更让姜淇想不到的是，那道身影竟然还抬起了一只手，直直地指向了她的方向。
然后，在姜淇惊愕的目光中，白影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一头从阳台上栽了下去。
掉、掉下去了？
姜淇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她愣了好几秒，才像是疯了一样向阳台下看去，想弄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舍楼的阳台被水泥重新加高过，姜淇必须踮起脚才能看到楼下的情况。
她的身体越来越往外倾斜，半个身子已经悬在阳台外面，姜淇全神贯注向下看，完全没有察觉，在她身后也缓缓伸出了一双白色的手……
“啊！”身后传来了孙秀彬的尖叫。
姜淇被这声惨叫吓得浑身一颤，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阳台的边缘，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向后退去，脚步踉跄地跑到厕所门口。
厕所门被猛地推开，孙秀彬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冲了出来，直直地撞进了姜淇的怀里。
“淇淇，刚才有头发……扫过了我的手！”
孙秀彬清楚地感受到，她扣住锁孔的那根手指，被一截潮湿的发尾轻轻扫过了。
那一丝痒酥酥的凉意，让她毛骨悚然。
姜淇嗓子发干，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那道瘦长身影从阳台上直直地坠落下去，她却没有听到预期中的重物落地声。
夜晚的宿舍楼太奇怪了。
她抓起孙秀彬的手腕，“马上回寝室。”
姜淇忽然嗅到了一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烟味。
“好！”
孙秀彬连连点头，却发现姜淇没有动弹。
她定定地盯着自己身后，厕所的最深处。
敞开的门缝，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一张苍白的人脸也出现在了门缝之中。
姜淇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她明明很想逃跑，双腿却被钉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看着那张人脸一点一点从门缝里滑出来。
家里的长辈说过，绝不能看清这些东西的脸，否则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姜淇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孙秀彬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根本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回头去看。
“谁在那里？！”
一束强光直直从后方打来，光照在姜淇的身上，僵硬的身体也瞬间复苏了过来。
时厘和甘昼月刚检查完楼上，正准备从三楼的连廊去男宿，就听到了走廊另一端传来的动静。
走近之后，发现是两个跑出来上厕所的练习生，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脸色白得吓人。
时厘往厕所里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姜淇迟钝地抬起头，对上两张关切的脸。
【寝室规范手册】第八条。
【遇到任何困难，你可以向导师求助。】
但规则的背后赫然写着“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应该相信导师吗？
姜淇蓦地转过头，注视着泪流满面的孙秀彬：“秀彬，你刚才是不是抽烟了？”
孙秀彬脸色瞬间通红，她目光躲闪不止。
看到两位导师瞬间冷掉的脸色，她也知道自己违反了规定，连忙摸出几根散烟和打火机，“对不起，我想练习太累的时候提提神，我错了。”
香烟这种东西体积很小，拆开后更好藏匿。
甘昼月接过去，语气冷淡，“还有吗？要是不想后面被取消资格，最好现在全交出来。”
孙秀彬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没有了，这下真的没有了，只有这么多。”
她再也不敢私藏任何违禁品了。
“下不为例。”时厘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姜淇垂下眼眸，香烟是规则里的提到的“违禁品”，孙秀彬的举动验证了宿舍规则的正确性。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哪一条。
导师的问话也不能不答。
姜淇抬起手，指向了阳台的方向。
她只提到了那个从阳台对面掉下去的白色身影，对厕所隔间里的东西只字未提。
三楼不高，时厘电筒一扫，地上躺着一件白色连帽羽绒服，应该是晾在阳台上时被风吹落的。
姜淇刚才看到的那些扭曲的姿势，应该也是风吹动衣服造成的假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