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刺鼻的腐朽气味和脚下黏腻的触感三重折磨下，这支小小的探索队踩着令人作呕的黑色物质，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戒，如同行走在巨兽的食道中一点点地向着洞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核心，艰难而谨慎地摸索前进。
射灯的光束是他们唯一脆弱的安全感来源，却也如同灯塔般暴露着他们的位置，黑暗深处仿佛有无数的恶意在冰冷地注视着这闯入的不速之客。
空气不再仅仅是腐朽的气味，更混杂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像陈旧的血迹，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带着水腥气的奇特臭味，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也让每个人的神经绷得更紧。
列科紧跟在卡尔身后，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一边忍不住琢磨，他们身处蒙克城地下十几米深的地方，蒙克城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城，但也是有城墙、有驻军和行政体系的地方。
按照常理，这样的城市地下不该存在如此巨大的、毫无支撑的自然空洞。
他回想此前关于蒙克城的简略介绍，这里以前应该属于某个贵族或者由督管代管，无论是贵族的城堡还是督管的府邸乃至富商大贾的宅院，甚至他们之前防守的酒馆都应该有地窖或地下室用来储存物资。
那些地窖的深度通常都很随意，其深度是有可能挖到这么深的，这么大的空洞怎么可能不和那些地下室或者地窖产生冲突呢？难道这里以前是下水管道系统？但霍尔普城那样拥有庞大地下管网的城市大陆上很少，蒙克城显然不是。
‘这么大的空洞如果早就存在，不可能一直不被发现。’列科心中暗忖‘施工打地基的时候这么大的坑洞早就塌陷了，那么唯一的解释似乎就是：这个巨大的空洞是在蒙克城沦陷之后才出现的。’
这可能是那些诡怪或者驱使诡怪的东西，在地下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你们看。”走在最前面的一名第三营士兵忽然停下脚步，他压低声音用射灯指向通道前方，光束落在一处岩壁上，那里并不是直通向前而是微微凸起，形成了一个突兀的拐角。
整个拐角的形状显得非常别扭，就像两条不同方向挖掘的通道，因为计算失误而歪歪扭扭地硬生生撞在了一起然后强行连通。
卡尔立刻上前，强光照射下那处拐角显得更加怪异，列科盯着那参差不齐的连接处，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怎么看着像是这里原本就有这么一段地方，而不是和咱们走的这段一起挖通的？”
前面的卡尔没有说话，而是将射灯光束猛地转向拐角侧面。
光柱扫过，在拐角内侧的岩壁上隐约可见一些相对平整的断面，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人工开凿留下的錾痕，而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布满黑色物质的通道，就像是后来者一样粗暴地撞进了这条早已存在的人工通道里。
仔细观察两侧，那条人工通道的入口和出口，似乎是被大量的沙土和碎石死死地封堵住了。
“果然……”列科低语，这印证了他的猜测，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诡异通道是蒙克城陷落后才出现的。
卡尔将射灯光束扫向通道四周，光线所及之处，洞壁和地面依旧覆盖着那层乌黑发亮、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物质，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更加阴森压抑。
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脚下黏腻的‘噗叽’声。
“都停下，原地警戒。”卡尔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需要给队伍一个短暂的喘息，同时也想听听大家的想法，这种环境对人的心理压力极大“说说看，你们有什么想法？关于这个洞还有这些痕迹。”
短暂的沉默中，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带着紧张和茫然，这种超乎寻常的地下探索超出了他们的经验范围。
列科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作为连队的参谋干事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我说说我的看法。”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首先这个拐角处的人工通道痕迹，证明蒙克城地下确实存在过人工结构，可能是地窖也可能是其他用途的密室、地道，但这和我们走的主通道明显不是一回事。”
他指着周围被黑色物质覆盖的岩壁“主通道的岩壁完全没有人工痕迹，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开或者撑开的，结合这个通道本身，我认为这通道很可能是在城市陷落后，由那些诡怪或者它们背后的东西弄出来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某种核心设施之类的。”
卡尔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列科的分析和我所想基本一致，我也认为这条通道是贵族秘密开凿的可能性不大。”他用射灯再次照了照人工通道被封堵的端口和周围粗糙的主通道壁。
“这么大的工程不管是谁干的，动静不可能小，而且你们看主通道的岩壁，即便被这层黑东西覆盖也掩盖不住那种原始的、狂暴的破坏痕迹，如果是人工秘密开凿总会留下些平整的断面或支撑结构，这里则是完全没有。”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低沉了些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条诡异的通道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它最终又通往哪里？那里面会有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未知带来的恐惧感在沉默中悄然弥漫。
卡尔也并不指望得到答案，他环视着每一张紧张的脸“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危险，你们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心理准备，也要克服这里的压抑感。”
“如果谁感觉极度不适撑不住了，现在就说出来或者自己调整好，一旦深入可能就没有犯错的机会了，明白吗？”
他的提醒非常及时，队伍里有几个年轻士兵的脸色明显发白，呼吸也有些急促，在这种黑暗、封闭、充满未知和恶意的环境里恐惧是本能，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柄，指节都有些发白，一名士兵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最后又强行忍住。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老兵沙哑着嗓子开口“卡尔营队长，情况我们明白，就是，这里有点憋得慌，这味儿也够呛。”
“深呼吸，调整。”卡尔缓缓地说道“想想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为了夺取蒙克，为了死去的兄弟也为了弄清楚这该死的大规模诡怪的源头，都打起精神来，把注意力集中在警戒上，别让恐惧占了上风！”
简单的开导和鼓励让队伍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卡尔看着众人再次调整好了状态，知道时机到了。
“好，保持队形继续前进，注意警戒四周，列科你在我侧后，保持小灵通的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