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伸过头仔细看向阿塔克莎手指的地方。
这本名册太厚了，他之前只是粗略翻了前面几页，确认了格式和部分名字的真实性，怎么可能有耐心看到最后？
谁能想到这帮牧灵教的家伙为了凑数领武器，竟然能离谱到这种地步？！连远在帝都总教区的大牧首科曼奇，都被算成了霍尔普教区的在册神职人员？！
“不，不是！”欧瑞克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有点混乱，他指着那个名字又抬头看看一脸‘我们很守规矩’表情的阿塔克莎。
“你们，你们牧灵教就没什么组织架构上的忌讳吗？大牧首都成了霍尔普教区的注册神官那你们帝都总教区怎么办？其他州领的教区怎么办？这不全乱套了？”
阿塔克莎无所谓地耸了耸宽厚的肩膀，仿佛这对她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哎呀，这有什么难的，就出借呗！”
说着她解释道“现在人实际在哪个地方主持教务就出一纸教令，从霍尔普教区‘出借’到当地就行了嘛！反正就是一纸文书的事儿，又不用真把人搬来搬去，灵活得很！”
‘呵，你们可倒真是灵活啊……’
欧瑞克彻底没话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种‘灵活’的操作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千多正式神官、将近六千的教士和修士……牧灵教这是把整个家底的管理名册都搬空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尔普领突然成了牧灵教的总教区了呢。
他扶着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皇帝驾崩的消息还在冲击着他的神经，这边又来了个胡来的牧灵教大司铎，他得赶紧结束这场对话。
“行行行……”欧瑞克有些无力地摆摆手，赶紧找了个借口“司铎，你看，这种事情……毕竟涉及到贵教近万人的教籍，还有大牧首阁下……这实在太重大了！”
阿塔克莎一幅‘所以呢？’的表情等着欧瑞克的下文，欧瑞克只能接着往下说“所以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亲自和科曼奇牧首阁下沟通确认一下，毕竟这不合规矩。”
他的本意是拖一下，现在事情千头万绪，他实在没精力立刻处理这笔糊涂账，先稳住对方，等和科曼奇牧首联系上再说。
他以为阿塔克莎会继续据理力争，甚至撒泼打滚地要求他立刻答应，咳，撒泼打滚应该不会，据理力争应该是肯定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塔克莎在听到他这个明显的拖延借口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失望或不悦，反而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一般欣然点了点头。
“当然应该确认，子爵大人做事真是严谨。”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好像在表达‘你真棒’的笑容“那您尽快和我们牧首联系，我们就等您的好消息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这位身材……颇有些健硕的大司铎干脆利落地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径直离开了办公室，还贴心地把门轻轻带上了。
欧瑞克一个人愣在办公室里，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又看了看桌上那本厚得能防弹的名册，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这么痛快？她不是应该继续软磨硬泡吗？
不过欧瑞克也暂时松了口气，无论如何眼前的纠缠算是告一段落。
正如他所说，皇帝突然驾崩这件事本身以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惊涛骇浪，足够他、足够霍尔普、足够整个帝国忙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翌日，欧瑞克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那封来自帝都库伦城的公文。
羊皮纸质地精良，边缘滚着金线，帝国的火焰花火漆印清晰可见，传递过程似乎也极其‘高效’。
在这帝国各地通讯几乎陷入瘫痪、谣言比飞鸟跑得还快的时节，这封信却如同被施了魔法，不，应该说就是依靠着类似魔法的东西‘快速’、‘准确’且‘毫无损伤’地送到了他的桌上。
‘哼，祭涤教的人啊……’欧瑞克低声自语，意思不明而喻，送信的正是祭涤教的教士，而从信的内容看，恐怕之前皇帝蹊跷的死亡和祭涤教脱不开干系。
信的内容相当冠冕堂皇，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在这个特殊时期，皇太子殿下代行皇帝职权，且已对当前局势做出周密安排，同时下令各地领主和直属州的人务必恪守本分、安抚地方、严守疆界，并且不得擅自调动军队，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和混乱，一切静待帝都进一步指令。
‘静待指令？等那些不知被谁操控的指令送到黄花菜都凉了。’欧瑞克忍不住不屑的笑一声，随手将这份近乎废纸的公文丢进一旁的信堆里。
要他相信这鬼话，除非他欧瑞克·霍尔普脑子被门夹了。
他立刻唤来贾斯汀“你去给莱欧特那边传信，就说我说帝都来文已阅，那些纯属放屁，安民军原定计划不变，该前出前出该布防布防，一切以霍尔普的安全和战略利益为最高准则，其他的不必理会。”
“另外，你再去领事庭一趟，通知工业生产部的人，就说生产计划照旧，他们准备的东西不久之后就会派上用场了。”
贾斯汀拿着本子迅速记录完毕，复述确认后匆匆离开。
东境，圣巴尼尔山脉北麓。
列科他们可不知道领主大人刚刚无视了帝都的命令。
他正坐在一零八号装甲车的车长席上，透过观察窗看着外面缓慢后退的山林景色，三辆装甲车排成标准的行进队列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慢悠悠地向预定侦察阵地前进。
在他们前面的是一零二带领的小队，而在他们后面则是一零三带领的小队。
装甲车如钢铁巨兽一般碾压过山间土路，惊起一群飞鸟。
“又到这地方了。”列科敲了敲下面的装甲内板，语气有些感慨“还记得吗？就前面那个拐弯过去的小平地。”
驾驶员魏富的声音传来“咋不记得？咱几个当时差点就栽那儿了，上千号黑乎乎的吓人玩意跟疯了似的扑上来，咱们当时得开始上百炮了吧。”
炮手德尔推开炮射镜接口道“准确地说当时开了一百二十四炮，应该是咱们自开上这家伙以来最密集的一次炮射了。”
“嘿，你小子就记得数字。”魏富笑道“当时你那炮打得手都在抖吧？”
“总比某人把车差点开进沟里强。”德尔现在倒也学会了反击，立刻反驳道。
列科听着两人的斗嘴笑了笑“行了，都过去的事了。”
他看着外面熟悉的场景，那场惨烈但最终胜利的战斗记忆犹新“现在想想那会儿真是够悬的，也亏得咱们车够硬，炮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