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雄这一次奉命率领宣府总兵标营的两千骑兵随军出战,步兵和车兵都留在了宣府,并未随行。
作为老牌宣镇边军代表的何振雄,同营里的两千骑兵都是一个心思——那就是在勇毅军这支同样是宣府出来的新式军队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骑战能力。
当然,话是这般说没错,但更主要的还是想向永宁伯和勇毅军纳个“投名状”!
其实,何振雄同标营其他将士一样,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虽然亲眼看到了勇毅军战士们的装备与操练,也在辽东战场上亲眼见识到了他们超凡的战斗力。
但无论如何就是心里不甚服气,他们总想着展示自己的实力,借以证明旧军队并不都是怂包和孬种,至少他们宣府镇标营的骑兵不是怂包,更不是孬种。
他们是敢战敢拼不怕死的宣府总兵官杨国柱带出来的精兵锐骑!
…………
标营骑兵跟在重骑的后面,一路前进,早就跃跃欲试,盼着重骑兵早一些给他们让开前方的通路,好展现出他们标营宣府骑兵的勇武。
因此,当重骑兵一分为二的时候,何振雄便知道终于轮到他们标营发力了。
“十骑一排,跟我冲!”
话音才落,何振雄便一马当先,冲在了标营众骑士的最前面。
他们跟勇毅军各营将士们的作派不同,在接到新的军令时,仍旧按照原本的宣镇边军习惯,发出一声声呼哨互相提醒,而不是齐声大呼“虎、迫、杀、冲、压、逼、守”等标准战令口号。
标营骑队中的呼哨声,此起彼伏,一阵强过一阵,向着闯军后营那边疾冲而去。
…………
胡大有留一哨重骑兵,继续向着闯王行辕大纛旗方向冲锋,而他自己则率领四哨重骑兵,奔着左侧来援的闯军马队迎了上去。
四百对五千,胡大有也是拼了!
此刻,重骑兵已然是强弩之末,就算骑士们还有一战之力,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已经是力疲蹄软,不堪一战了。
就在距离闯军骑兵二百步距离时,胡大有勒住了胯下战马,四百重骑也是如此,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就好比是按照程序设定好的一般。
“重骑,下马,步战杀贼!”
“杀!”
随着胡大有之后,四百名重骑兵纷纷翻身下马,各自拍了一下战马的屁股,便任凭他们缓缓退向了后面。
有些战马似乎不舍得离开主人,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更有用前蹄不住狠踏地面的,也有望天嘶鸣的……
但最后都随着胡大有的战马,缓缓奔离了。
四百重骑士,结成了一个并不算十分严整的步阵。
四百杆马槊斜向着前方刺出,把整个步阵包裹在了里面,远远望去就好比一个大刺猬似的,摆出了一个防守阵型。
马槊前面那长长的槊刃,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银白色的磷光——今日这波磷光显得格外刺眼!
“兄弟们,咱重骑可不止马上厉害,步战也是顶呱呱哩。”
胡大有眼看着闯军马兵临近,大声鼓舞着士气:“你们说对不对嘞?”
“是嘞!”骑士们大声应和。
“好的嘞。”胡大有继续喊着:“咱今儿个就让贼子瞧瞧,马槊是咋用的嘞!”
“是嘞……是嘞!”
“手铳,备好嘞。有万人敌的也备着嘞!”
“是嘞……是嘞……是嘞!”
“勇毅军,重骑,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就在此刻,闯军的五千精骑在袁宗弟率领下,终于冲至近前,双方顷刻间便混战在了一起……
…………
胡大有其实并没有想要用四百人,以步克骑,将袁宗弟的五千闯军精骑杀退。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拖延!
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为勇毅军争取时间,只要那边能够成功突入闯王的中军行辕所在……
不管是擒了闯王本人,又或者砍倒了闯王的大纛旗,今日这一战——就算是打赢了!
而他自己的安危,胡大有倒是没有做过多的考虑,就像他自己在战前动员时,亲口说的那样“死了进褒忠祠享受万家香火供奉”!
项羽“破釜沉舟”为何能赢?
韩信“背水一战”为何能赢?
兵家不是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胡大有今天就是这个想法,他们亲率四百重骑弃了战马,以步阵迎战闯军五千精骑,不正是“置之死地”么?
他就是要用这个法子,激发重骑战士们的死战之心,以死明志,来报答永宁伯的提携与爱护之恩。
“杀!”
胡大有一声怒吼,手中的马槊也随之刺出,正中一个闯军骑兵的战马脖子,随着马槊抽回,一股血箭喷射而出。
那匹战马也发出一声悲惨的嘶鸣,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而马上的那个闯军骑兵也被甩飞了出去,才刚刚落地,就被又一杆马槊刺中咽喉,喊声才发出一半就戛然而止,一命呜呼了。
同时,胡大有身边一名重骑的马槊,刺入贼兵战马的肚子里,由于战马前冲之力未歇,挤压之下,马槊竟然卡在马腹之中,一时间难以拔出。
这名重骑士情急之下,竟松开了手中的马槊,合身冲向了前方不断涌上来的闯军马队,一把抱住一匹贼军战马的前腿……
他就这么死死抱着,越抱越紧,拼力将战马留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那匹战马上的贼兵手中长斧,向着这名重骑士不断劈砍,虽因有重甲护身,但大力劈砍带来的重击,也使他难以承受,一口口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涌出。
虽然重骑兵们装备精良,又人人悍勇敢战,可毕竟人数太少,面对十倍于己的闯军精骑,这兵力上的绝对弱势,可是无法弥补的。
随着闯军马队不断冲上来,将胡大有等重骑兵团团围困,他们的伤亡也在逐渐增加。
而且,重骑兵披着的铁甲虽然起到了绝对的防御作用,可也限制了他们的搏战技艺发挥,更使得他们每一个动作都要多付出一些力气。
只厮杀了片刻,许多重骑兵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
“手铳,射贼寇!”
“砰……砰……砰……”
在胡大有的命令提示下,重骑兵的手铳打射了起来,一时间烟雾弥漫着,黑色的铅弹四处乱射,开始收割闯军骑士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