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包厢之后，以星河跟着戚长影一路上了天台，走在前面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却依然默许他的跟随，这算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谈。
星河湾，说到底就是没有白日的永夜。尽管室内有亮如白昼的灯光，但是一到外面只剩下幽影般的夜光。
当他们穿过人群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时，以星河注意到四周总有频频向他们投来的目光，但那些目光里没有敌意。
戚长影似乎没注意那些视线，看他坐下找了机器人给他倒了一杯水，“你跟着我，是要聊什么？”
没了戚长洲在身边，戚长影的态度并不算热情，只能勉强算是客气。
对以星河来说，谈话的对象只需要情绪稳定能沟通就行。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道：“聊聊你对我的意见。”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似乎没有表现出这一点，你的敌意是在精灵王座的试炼期间产生的，并且一直持续。”
“我加入计划之后，戚长洲曾邀请我去过一次你们家，那次你不在。是讨厌看到我出现是吗？”
他的表述很清晰，戚长影听完也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驳，相反他笑了一声，“是这样，没错。”
“你都知道了，还来找我有用吗？”戚长影摄住以星河那双始终平静的琥珀色眼睛，漫天流淌的星河正在那片暖色里晕染，瑰丽又神秘。
那双眼睛避也不避地望来，身上的情绪淡得几乎看不见，然后他听见那人说：“有没有用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戚长影垂下眼睛，把玩着交织在手上的情绪线，那几近透明的色彩让他的心情莫名不是很好。
他抬手为这抹透明添加了一点东西，随后又看向对面的人，身上的气质不再温柔，反而带着些许偏执的攻击性。
这一切他都是当着以星河的面做的，以星河很快感受到了情绪被牵引的感觉，四周万籁俱寂，一时间只剩下他和戚长影。
浅灰的眼睛带着一点兴味，“告诉我，你的弱点在哪里……”
伴随着他的声音，以星河察觉到自己过往的情绪在不断与他切换的情绪共鸣，大喜大悲、失落失望……他的情绪仿佛成了他人掌中之物，供人随意把玩。
失控在不久之后来临，戚长影满意地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瞳渐渐涣散，沉入他编织的情绪世界中。
他一边感知着以星河的状态，以防真把人弄得没法收拾了，一边打量着这张说说不上来的脸。
初次见面，是一个巧合。
那通报警电话转接过来时，他正在和戚长洲商量沉星计划的细节。
电话里的声音刚传出来，戚长洲的注意力就落到了电话上。
而后在他出发时，戚长洲还嘱咐他要客气把人请来，戚长影便对以星河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哥哥又一次翻找那些古老的书籍，一次又一次发起邀请，主动求和？
在试炼中，所有人都拼尽全力，以星河却一再对他们的安排表露不满，因为顾虑到他，戚长洲在那期间曾遭受过力量的反扑，这是他消耗太大的结果。
而到了最后，以星河什么也不知道，意外获得觉醒后的力量却要戚长洲步步退让，甚至误解哥哥。
戚长影不懂，戚长洲为什么就认定了这个人做队友，甚至还在他不在的时候和这个人发展成了更亲密的关系。
当他从阮湫那里得知这件大事的时候，他已然无法改变什么了。
凭他对戚长洲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根本不会有什么日久生情的戏码上演。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既然哥哥喜欢，那就算了，戚长影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又争又抢的孩子，他可以藏起那些成见。
可是……讨厌的人，果然还是有令他讨厌的理由，居然当众挑破了他装出来的客气，非要来找不痛快。
那就，成全他好了。
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哥哥，并不好说话。
他的思绪飘散了一会儿，再回神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经重新焕发光彩，同一时间，感知的情绪线正在被反过来入侵。
情绪世界被银色缠得密不透风，银线如游蛇顺着他的情绪线钻来，戚长影神色一变，立刻调动异能进行阻拦。
但下一秒，银线主动撤开，没再继续。
“你……”戚长影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但记忆世界被入侵的感觉尚未退去，他刚刚差点就要被对方拿捏住了。
以星河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喝了一口桌上的水。
戚长影对他的意见，大约百分之八十来源于戚长洲，这一点以星河猜得到。
至于原因，也就是各自的立场不同。
在戚长影的角度上，他更心疼他哥，其他人自然显得次要。
而站在自己的角度，戚长影就是一个不尊重他的霸权者，如果没有戚长洲，他可能会做得更过分一些，以那些客观的、道德的角度。
他们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以星河来找他也猜得到，只凭一个晚上的寥寥几语不能解决积攒已久的问题，所以他只是想看看戚长影的态度。
可以谈，那就交流，如果不行，那尽量减少对话。
“你的异能进步得很快。”
良久，戚长影冒出这么一句话，他移开视线看向那片星空，流转在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以星河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还是道了一句，“谢谢。”
闻言，戚长影嘴角微抽，“我没有想夸你，以星河。”
“哦，那是我理解错了。”以星河也没有很想得到他的夸奖。
“……真搞不懂，我哥为什么会喜欢你。”戚长影没再维持他那戴着各种假面的气质，明晃晃把不喜欢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个问题……以星河曾经也想过，自己身上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戚长洲，让对方产生了跨越友情的心思。
长相吗？戚长洲自己就足够好看了。
性格吗？他的性格并不算太好。
其他的呢？他自己都想不到。
于是以星河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把手上那杯水喝完了。
远处，戚长洲看着气氛还算和谐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看来聊出了点章程，还不到动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