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火车上的架势虽然不比春运时的盛况，但因为他们正赶上年后返工潮，绿皮火车的车厢里依旧还是挤得像是一只很实惠的罐头。
因为是突然安排的行程，他们只抢到了几张硬座票，就算是条件艰苦，也得辛苦一下屁股“硬坐”过去了。
火车条件只允许带一把普通的轮椅，尤其得是小型的。
可即使换了小型的折叠轮椅，挤得像是豆豉罐头的车厢里也没个正经停放轮椅的地方。
祝元只好把万璞玉抱到座位上，把轮椅折叠起来尽量在行李架上放好。
“我嘞娘，就这么硬坐十几个小时过去吗？我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
万璞玉双手抱胸，尽量把自己往角落里缩，同时瘪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知足吧您嘞，起码还有个硬坐给你坐着，”
路过经停站，新上车的乘客几乎都是站票，祝元看着摇摇晃晃的人群都替他们累挺的慌，
“这真要是只能买到站票，我就得背着你站着了。”
提到这个，坐在对面的朱颜缩了缩胳膊躲开一上车就呼呼大睡的阿姨，抬眼看向万璞玉，
“小万师叔，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当你说出这个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觉得不当讲也想讲出来了。”
万璞玉直接打断了她，并且耸了耸肩膀。
“那好吧，”
既然如此，朱颜也不小心了，直接说出来，
“小万师叔，你其实能站起来吧？不只是能暂时站一下那种。”
祝元闻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有些惊讶的扭头看向云淡风轻的万璞玉，
“不是，你……”
“不能，”
万璞玉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否认的回答，
“复健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成效，但又不是神仙施法，哪有这么快的。”
朱颜默默地暗下了眼神光，没再继续追问，
“这样啊，等这阵子忙完了，您还是得继续做复健治疗的好。”
万璞玉笑着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祝元的心情跟拥挤的车厢一样沉重，隐约听出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像是话里有话，但没有什么心思去分析了。
车厢一端响起了“让一让啊让一让”的声音，列车员推着必备的小推车艰难的挤过人群人来。
经过了几个经停站，车厢的过道几乎已经被挤满，想要通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列车员显然工作竟然经验丰富，这点儿小困难根本不在意，推着小推车一边嘹亮的高喊一边见缝插针的挤过去。
但列车员步伐稳当，有人就不一定了。
一个两鬓已经花白的老太太被躲闪小推车的人群挤了个踉跄，要不是即使抓住祝元的座椅靠背，肯定要摔到。
见老太太颤巍巍东倒西歪的样子，祝元于心不忍，伸手服了一把。
不过这闹出来的动静吵醒了睡得正香的阿姨，她很明显的啧了一声，烦躁的睁开眼睛，
“干嘛呢这么吵！”
阿姨满脸不悦的吼了一声，老太太不好意思，非常客气的连连向她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手脚不麻利了，闹动静吵醒你了。”
“知道自己手脚不麻利就少出门，”
阿姨并没有因为老太太的道歉而消气，反而直起身子来更加咄咄逼人，
“一把老骨头了，棺材瓤子的货，还出来麻烦别人干什么？”
祝元很少平白遇到脾气这么恶劣的人，心说人家老太太只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又没闹多大的动静，你撒什么气呢？
而且这车厢里不管是坐着站着挤着这么多人，本身就乱哄哄的，相比之下老太太根本就不算闹出什么大动静。
很明显，这个面相不善的阿姨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冲着人家一个弱势的老太太撒气罢了。
老太太明明已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见阿姨还不依不饶的想继续呛声，祝元忍不住下去了，想开口帮老太太说话，但是被身旁的万璞玉悄悄拉住了。
“怎么……”
他转过头去低声问，就见万璞玉不动声色的冲他轻轻摇摇头。
但祝元能被拦住，坐在对面的朱颜就没这么好及时拦下了。
“阿姨你也别太咄咄逼人，”
朱颜微微皱起眉头，她的性格跟教养都不允许她对于弱势老太太的遭遇视而不见，
“人家老奶奶也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吵人，大家出趟门的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果然，这时候出头说话就是引火上身，气势逼人的阿姨果然调转了枪口，冲着朱颜开始突突开火，
“哦呦，你这个小姑娘嘴皮子一张倒是利落，我倒是想体谅体谅她，那你来体谅体谅我啊……”
对于阿姨尖利的絮絮叨叨，朱颜直接选择冷处理，转过头去不理她，就当听不见。
老太太有些听不下去她因为给自己出头而挨骂，主动开口想解围，被站起身来的祝元拉住了，
“奶奶，您这么大年纪站着怪累的，坐我这儿歇一会儿吧。”
老太太自然是不好意思的推脱，但肯定拗不过年轻力壮的祝元，被扶在座位上坐下。
“那谢谢你们了，”
老太太边说着，边从自己随身的包裹里掏着些什么，
“我再有两站就下车了，不耽误你们的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我正好站起来活动活动腿儿。”
站起身的祝元挤在人群中，接过了老太太用来道谢的一把板栗。
老太太谢过他，又转头掏出两把板栗来分别塞给朱颜跟万璞玉。
朱颜客气的接下，但万璞玉却没有伸手。
“谢了大娘，不过这板栗您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他一本正经的婉拒，但老太太还是强行把一把板栗放在了面前的小桌板上，让他之后路上吃。
提到自己什么时候下车，老太太坐定后自然而然的聊起来，问他们要去哪里。
虽然直觉这老太太也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样子，但祝元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比他们真正的下车地点多说了一站。
“哦，那还要很远啊，”
老太太明显很清楚这条路线，
“去大城市，是去看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