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频道里，只剩下能量乱流和结构呻吟的杂音，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呢喃。
徐冠杰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缠绕着天廊的巨大藤蔓，以及顶端那吞噬能量的黑暗巨口。
他喉咙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那卡在胸口的惊骇硬生生咽下去。
一个干涩到几乎失声的、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和指挥官职责的提问，艰难地从他牙缝里挤出来：
“确......确认是否、灾难个体......？”
他多么希望听到一个熟悉的、可以归类的答案——
哪怕是最坏的那种“是”。
至少，那意味着还在他们认知的、可对抗、哪怕艰难的范畴内。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通讯器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被无形的恐惧之手扼住了喉咙，带着彻底崩溃的茫然：
“无法......无法确认......长官......”
声音徒劳地在数据库中搜索着任何可能的匹配项，最终只剩下绝望：
“扫描逻辑彻底失效。目标能量形态、结构特征、所有读数......”
“......都是从未有过的混乱。”
没有类别，没有等级。
只有彻底的未知，与压倒性的存在感。
徐冠杰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一个字也未能吐出。
曙光城......怎么能出现这种东西？
然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嘎吱......窸窸窣窣......”
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湿滑物体摩擦金属的声音，混杂在藤蔓绞紧天廊结构的呻吟中，从四面八方响起。
“看......看那些藤蔓表面！”
悬浮载具的观测员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只见那些粗壮如巨蟒、覆盖着金属角质层和蠕动吸盘的暗绿色藤蔓表面——
此刻如同沸腾的泥沼般剧烈翻涌。
“噗嗤！噗嗤！噗嗤！”
形态扭曲、大小不一的“瘤状物”如同熟透的脓包，争先恐后地从藤蔓内部、吸盘深处，甚至是被藤蔓撕裂的天廊地板裂缝中挤出。
它们落地的姿态各异：
有的踉跄翻滚，有的如同壁虎般吸附在藤蔓或金属结构上，有的则直接从高空坠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些怪物体积大多在两米以下，形态却令人作呕地混合着植物与残留的人形特征。
而其中，一些形态相对“完整”的个体，格外引人注目——
也更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依稀保留着人形轮廓，穿着破烂不堪的布片。
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绿色，布满龟裂纹路，如同干涸的土地。
四肢关节异常粗大，指尖延伸出锋利的木质爪刃。
最令人心寒的是它们的脸——
五官尚存，却僵硬如同石雕，眼神空洞麻木。
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对能量源极度饥渴的、原始而冰冷的贪婪。
偶尔，喉咙里会挤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嗬嗬”声，以此证明着它们曾作为“人类”发声的能力尚未完全退化。
“怪......怪物！到处都是！！”
“开火！自由开火！！”
频道瞬间被恐惧和歇斯底里的命令淹没。
然而，这些从藤蔓“母体”中诞生的怪物，对能量的敏感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它们刚一落地，空洞或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目标——
悬浮载具引擎喷射的炽热尾焰；
地面炮台能量阵列闪烁的充能光芒；
以及狩夜队员手中紧握、散发着能量波动的武器。
“吼——！”
“嘶嘶——！”
各种非人的咆哮嘶鸣混杂在一起！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形态扭曲的怪物们无视了狩夜部队仓促构筑的火力网。
它们用扭曲的肢体疯狂攀爬藤蔓、跳跃断裂的金属结构，甚至踩着同伴的身体向上冲锋。
目标无比明确——
一切能量源！
“它们冲上来了！”
“保护炮台！！”
“啊——！！”
惊呼、惨叫、武器被强行抢夺撕裂的声音、能量核心被暴力破坏的爆炸声......
瞬间响彻整个天廊上层及周边区域。
几只保留着相对完整人形的“半成品”，动作比其他怪物更加迅捷和协调。
它们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精准地扑向那些散发着最强能量波动的目标——
灰绿色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有那对空洞麻木的眼睛深处，燃烧着吞噬一切的冰冷欲望。
曙光城引以为傲的天廊，这座象征着秩序与繁华的钢铁巨构，此刻彻底沦为了怪物肆虐的巢穴与猎场。
人类精心打造的武器和防御，在这些对能量源有着本能渴求的变异造物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诱人。
............
徐冠杰失魂落魄地盯着屏幕上地狱般的景象，耳中是部下绝望的呼喊。
为什么？
他不理解。
“我说了吧，你理解的曙光城，或许还不如我。”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他猛地回头。
“嘭、嘭。”
顾晟正站在他身后，将那三个无力的躯体丢在地面。
“你——”
所有人下意识地举枪。
“诶——”
顾晟抬手制止。
“想把它们都引过来？”
所有动作瞬间僵住。
“听我说。”
顾晟的目光扫过终端屏幕上的画面：“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刻在外围建立封锁线。”
“必须拦住这些找不到能量源的怪物，不能让它们扩散到市区。”
徐冠杰瞳孔骤缩：“你到底……”
“我到现在......”
顾晟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像重锤：“杀过你们狩夜一个人吗？”
他顿了顿：“哦，那个监事不算。”
徐冠杰一滞。
记忆闪回——
漫天雷光、撕裂天幕的剑痕......
以及他身后地上那三个六阶，他甚至把他们也救下来了。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他。
这个把天廊搅得天翻地覆、让曙光城狩夜颜面扫地的男人......
竟一直留着手？
“......都听到了吧。”
徐冠杰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被现实碾过的疲惫与决断：“立即执行！”
“是！”
............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冠杰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你们曙光城某些痴心妄想的疯子，亲手造出来的孽胎。”
顾晟指尖用力按了按发烫的眼角：
“不这样做，你们到死都不会知道，这玩意儿就在自己脚底下藏着。”
这样做？
徐冠杰猛地抬眼，瞳孔里是巨大的惊疑。
“不用这种级别的能量当诱饵。”
顾晟瞥了他一眼：“那东西可不会从地底爬出来透口气。”
“那现在......”
徐冠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我去宰了它。”
顾晟转身，黑色风衣的下摆旋开一道冷冽的弧线：“就这么简单。”
对。
就这么简单。
霍提雅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