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垂头丧气的擎向天,洛千尘很难想象,对方居然在女子面前,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说吧,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
女子倒是没有含糊,开口直奔主题。
洛千尘无奈,因为他发现这个女子,美则美矣,但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却更有一股天生自带的狠辣。
这方面,倒是和萧谦他们对得上。
“在这之前,前辈,是否应该向我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身份?你个小屁孩还要老娘证明身份?”
本是一句揶揄,却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如此不同,这口气,这说法竟与某个无良人如出一辙。
望着那满脸不怀好意的女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洛千尘将其当成了别人。
“唉,别偷听了,你出来解释吧。”
洛千尘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低喝一声。
这般模样让女子微微一怔,眉头微蹙,她还以为这小子是在故弄玄虚,却不料空间泛起了一阵涟漪。
随后,一道身影凭空而现。
那人身着白色长袍,面容白净,正是萧谦。
只是他这一次的出场方式,让洛千尘也不由得一震,显然这人的实力,也得到了十足的增长。
对魂力的掌控越发精妙,竟能将魂力凝于虚空,踏破空间屏障。
“呵呵,小姐,何必这么凶呢,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萧谦嘴角含笑,目光却如寒潭般深邃,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一股傲气。
而这声“小姐”却让女子瞳孔猛然一缩,手中出鞘的长剑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轻颤的笑意。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姐,初次见面,我叫萧谦,不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着满脸笑容的萧谦,与那欣喜之中带着几分矜持的女子,洛千尘摸了摸后脑勺。
你们这打招呼的方式,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却发现萧谦的目光,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现擎向天那副狼狈模样,下意识地抢先一步。
“你要做什么,别想着赶我走!我也有知情权!”
萧谦略带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撇了撇嘴。
“小屁孩还要知情权,看来是叛逆期到了。”
话落,便摆了摆手,也没有再继续坚持。
“算了,随你。”
而两人的交流,被女子全部收入了眼中,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唇角微扬,似看透了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你们两个是?”
“别多想,他是我的转世,我现在算是他的一缕分魂,或者神念吧。”
“不,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女子连连摆手,脸上的笑意让洛千尘汗毛直竖。
萧谦似乎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脸上神色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在忍耐。
“放弃你那无端的妄想,都说了老子充其量只是一缕分魂!”
“那精神式的也不是不行!”
抬手捂脸,萧谦的额角青筋跳了跳,周身魂力骤然翻涌。
“你这人,还谈不谈事了?”
“哦,哦,抱歉,一时看得入迷,忘了,对不起啊。”
女子毫无强者风度地连连低头,脸上写满了歉意,似乎自己刚才很失礼。
可那双眸中闪烁的促狭光芒,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萧谦冷哼一声,袖袍轻拂,魂力如潮退去。
“我都报完了姓名了,小姐,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嘻嘻,我叫夏沫沫,是名大学生。”
夏沫沫轻眨双眼,笑意盈盈,仿佛春日微风拂过湖面,与刚才那高人模样,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正如其名,灵动而温柔,带着几分俏皮与烂漫,宛如纯真的少女。
然而这般神态,仅仅出现了瞬息,便被她眸中骤然闪过的幽深寒光所取代,唇角笑意未减,却冷得令人窒息。
“既然我们都互爆家门了,那就该谈谈正事了。”
“女士优先。”
萧谦很有气度抬了抬手,夏沫沫眸光微闪,指尖轻点唇角,似笑非笑地扫过二人。
“我如何能信你们?别告诉我靠那些鬼扯的暗号,那没有用。”
洛千尘一惊,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女人居然还不相信萧谦,这比起以往那些遇到的异乡人,要谨慎得多。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初萧谦向蔺沧澜自证身份时,其实也有过诸多考验。
毕竟,如夏沫沫这种在异界挣扎过无数岁月的人,其心底源自前世的善良,早已被磨灭。
他们早已习惯将信任置于刀尖之上,每一步都踏在怀疑与试探的边缘。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整个世界,都是敌人。
夏沫沫的目光如寒潭深水,映着冷月般不带丝毫温度。
“若是拿不出能让我信服的证据。”
“你要选择动手?”
萧谦微微一笑,随手幻化出酒水,似乎全然不当一回事。
“可以有这个结果。”
“嘿嘿,夏小姐还真是滴水不漏,小子,现在该你了。”
他摇了摇头,小酌了一口,目光看向一旁。
迎上萧谦的视线,洛千尘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该怎么取得这些人的信任。
随着灵力运转,天地之力骤然喷涌,下一刻,一幅巨大的太极图虚影,浮现在星河之下。
黑白双鱼缓缓旋转,将星空倒影投射而下。
夏沫沫瞧见这一幕,神色剧震,她下意识地惊呼道。
“你们,居然将太极演化到了如此地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话音未落,太极图缓缓旋转,星光如雨般倾泻而下,映照得夏沫沫瞳孔微缩。
这不仅仅是阴阳太极的具现,而是真真正正地了悟了其中意境,能做到这一切的,唯有自小深受太极之道熏陶的人才能做到。
比如,她的家乡。
万物相生相克,天衍四九,遁去其一等等等,其实都与太极之道息息相关。
“如此,夏小姐愿意相信了吗?”
夏沫沫沉默片刻,指尖轻抚过空中残留的星痕,唇角忽地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信与不信,本就如阴阳两极,无需强求。”
她轻声道,眸光却已不再冰冷。
“可若是真能参透太极之人,倒也不必再以信字束缚,大叔,你好啊。”
萧谦面色一僵,手中酒杯微顿。
洛千尘连忙低头,捂着嘴偷笑。
大叔?哈哈哈,他没想到对方竟会这般称呼一向自诩魅力无双的萧谦,一时间场面微妙至极。
萧谦轻咳两声,将酒杯放下,故作镇定道。
“小姐,你这话有些过分了,算算时间,你在这里可是活.....”
话音戛然而止,夏沫沫便接过了话题。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萧谦。
“那你是喊我前辈,还是我喊你大叔?人家来到这里的时候,才不过十八岁。”
“......”
场面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死寂,最后在萧谦的干笑声中消融。
“大叔就大叔吧,夏小姐,听那擎向天所说,你与蔺沧澜相识?”
听到蔺沧澜这个名字,夏沫沫眼神微动,似有波澜掠过。
她缓缓抬眸,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追忆。
“是啊,这人当年还曾追求过我,他会陨落,于我也有一半原因。”
“作为难得相遇的家乡人,我们在相遇之后,便结伴而行,久而久之便起了情愫,只是我当时脑子里面想的只有变强,便拒绝了他的心意。”
萧谦默默地点头。
“那之后呢?”
“我们结伴而行,游历整个世界,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回家的希望被不断掐灭,我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对他的关心也视若无物。”
说到这里,夏沫沫停顿了一会儿,眼眸中泛起一丝苦涩。
“直到后来,面对这个世界,我终于受不了了。”
她猛然闭上眼,话语不停。
“大叔,你知道那种感受吧,举目四望,皆是陌生,没有一个熟悉的事物,就连这里的人,在我眼里,也都和猴子没区别。”
“我明白。”
“在这之后,我就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愤怒,开始不断惹事,恰好在此时,世间开始了大战。”
夏沫沫睁眼,抱着手臂,把头埋了进去。
“我借乱战之机大开杀戒,心中却无悲喜,只觉得荒唐可笑,只是没想到这样会牵连到蔺沧澜。”
“那个傻子,为了我,不断挡下各方强敌,甚至出手屠了几家宗门,这也使得追杀而来的强者越来越多。”
“他护我如命,我却冷眼旁观,直到他战死那日,我才从那自暴自弃的疯狂中清醒,可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我连一个人独自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夏沫沫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萧谦沉默良久,终于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轻轻一笑。
“这些,他从未和我说过,但我相信,你对他而言,亦是如此。”
“哪怕是我,刚刚苏醒的时候,也曾自暴自弃。”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洛千尘一直保持倾听状。
他端坐于桌前,感受着那浓郁的化不开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种被整个世界所排斥的孤独,他没有经历过,但至少,他与萧谦一心同体,能感同身受。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仿佛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踽踽独行。
即便周围人声鼎沸,也如隔云端,无法触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