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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这边,父子俩有说有笑掉头往另一条路离去。

而舞阳县衙门内,却迎来了几位身份显赫的贵客。

一行人步履匆匆,掏出腰牌,给县令看了一眼,便在对方点头哈腰的谄媚下,唤来数名衙役引领前往青柳村。

于是,才平静数月的青柳村,又因为绍大丫而重新喧闹起来。

老村长望着被衙役们殷勤奉承,端坐在椅子上的几名劲装男子,悄悄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躬身施礼道:

“诸位大人容秉,你们说的那个绍姑娘,若是村东老绍头的大孙女,那的确是我们村的人,可是……”

“可是什么?老头儿,把舌头捋直了说,别浪费几位大人的时间。”一名衙役率先喝斥。

“是是是。”

老村长赶紧点头道:

“可那丫头三月前就带着她爹离开村子了,说是要进京给她爹治病,当时还不顾其余叔伯的劝诫,执意将家里的房子和田地全卖了才走的。

大人们如今向小的问人,小的也确实不清楚他们此刻在哪儿。”

许是怕他们不信,老村长说着,还让儿子去村里把绍父的兄弟都找来作证。

而护卫们又听到“给父亲治病”这话,脑海中皆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此前在路上偶遇的那对父子。

当即便有两名护卫起身,表示要在村里走一走,看看这位绍姑娘生活过的地方如何,实则打探绍家的具体情况。

而就在护卫们来到青柳村期间,因为得知村里来了大人物的消息,这会儿村里不少人都围在村长家院子外头,正偷摸摸朝里面张望着。

听到这些人是来找绍大丫的,还有几名妇人撇嘴,嘀咕那种灾星居然还有人眼巴巴找来,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那两名护卫暗中对视,当下掏出几文钱扔给几名嘴快的婆子,让他们将绍家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那几名婆子一见有钱可拿,又能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卖弄口舌,当即口若悬河地唠叨起来:

诸如绍大丫自幼便克父克母,不仅克死了弟弟妹妹,连母亲也未能幸免。

又如连亲爹也被克成了一个痴傻之人,原本身体硬朗的爷爷奶奶也因大火活活烧死。

结果那丫头连守孝三年都未做到,好似生怕在村中受苦般,迫不及待地拿了钱就逃走了……

如此这般,喋喋不休地说了大半天时间。

而还在村长家中的几名护卫眼见任务完不成,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为首的护卫当机立断直接命令一名手下兄弟再往衙门走一趟,让县令寻一名画师前来村中。

因是骑马,不过短短小半日,便将县中一名画师带到了老村长家中。

通过村民们的口述,画师不断修改画中人的模样,直至夕阳西下,才将女主和绍父的模样绘制出来。

“如何?”

领头护卫将两幅画递给村长确认。

老村长小心翼翼凑上前看了又看,谨慎道:

“这两张画……瞧着倒是有几分神似。”

听到老村长肯定,几名护卫不由而同打量起画中人的模样。

突然,护卫甲乙二人相互对视,眼中不由凝重起来。

这画上的中年汉子,跟他们来时见过的那对父子中的父亲,可不就有几分相似么。

相似的容貌,都是因为其父痴傻,出门寻医问药。

难不成,他们先前遇到的那名“小兄弟”,就是王爷要找的“绍姑娘”?

可,那人一看就不是女子啊!

护卫甲当即神色激动的一把揪住老村长的衣领,追问道:

“老头儿,那绍老大家中除了绍……大丫,如今可还有其他的子女?”

老村长踮着脚尖,一脸老实巴交的回答道:

”没,没有其他孩子了,除了大丫,其他娃娃没长大成人就夭折了。”

护卫们一听,也不知信没信,只相互对视一眼,当即便有人飞身上马,往村外策马疾驰而去。

老村长看他们准备离开,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正当他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领头护卫冷不丁回头凝视着他,吓得老村长浑身一僵,姿态恭敬道:

“不知大人可还有何吩咐?”

为首护卫淡淡扫了眼院中环境,冷声道:

“听旁人说,你们这村子蛮横的很,一些外村人路过都得被刮下一层皮?”

老村长闻言连声叫屈道: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大人明鉴,我们青柳村最是老实本分不过,哪怕在周围村子里,这名声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您若不信尽可差遣人探查一二。”

“哦?是么。”

“可据我所知,小河村前年有人走丢一条狗,被你们村捡去不还,还将失主暴打一顿,夺了一身衣物赶出村子?”

领头护卫漫不经心询问。

老村长听得面红耳赤,一时倒将心底的恐惧去了大半,他挺直身躯高声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这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瘪三坏青柳村名声。大人,你们可千万别被骗人,这事压根没发生过啊。”

“是啊大人,这事我们愿意去下河村与他们对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这话要是被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去,谁家还敢将闺女嫁入我村?”

“此等黑心之人,定然是见不得青柳村兴旺,蓄意诋毁我等。”

“大人,告状之人竟敢蒙骗您,着实胆大包天,不知您是从何处听来的,小的们愿意亲自将其抓住,回来给大人们出出气。”

……

院子外,原本偷听的一些村民听到外村人乱传话,皆面露怒色,撸起袖子,紧握拳头,叽哩哇啦一通嚷嚷,倒吵得剩余几名护卫不由皱起眉头。

旁边的衙役见此情形,心中暗道不好,即刻解下腰间的刀鞘,随意抽打了几名村民。

待他们因畏惧而闭嘴后,这才向为首的护卫躬身施礼道:

“大人莫怪,这些乡野村夫不懂礼数,冒犯了几位大人。诸位若是不解气,小的们再打他们一顿给诸位出出气?”

领头护卫瞥了眼在院外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村民,满意点头,随即冲这名衙役道:

“不错,你倒是个会办事儿的。”

“大人过奖,小的实在不敢当。”

那衙役迎着旁边同伴羡慕的目光,挺直了腰板,嘴上却还是谦逊地回应着。

领头护卫无暇在此耽搁,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嘱咐老村长等人密切留意老绍家的动静,若发现那对父女归来,要立刻到县衙禀报。

同时警告他们,若有故意隐瞒不报者,将直接押入大牢充当苦役。

此言一出,众村民皆吓得不敢作声,恨不得对天发誓,若见到人回来,定会将其绑至县衙。

护卫们见状,微微颔首,留下一人与衙役们一同返回县城,其余人则纷纷骑上骏马,沿着来时的官道疾驰而去。

眼看这些煞星离开村子,老村长才如释重负,身体摇晃着,险些跌倒,幸得一旁的儿子扶住,才勉强安慰了村民几句,将众人遣散回家。

此时,院中只剩下老村长一大家子。

村长媳妇没忍住还是开口道:

“当家的,你刚刚怎么同那些大人说绍老大就剩大丫一个孩子,虽然驴蛋儿走丢了,可人万一还活着,要是被大人们知道,咱们家岂不是得遭殃?”

“你也说那孩子走丢了,那还担心个屁?”

老村长没好气吼了媳妇一句,警告似的扫视家中其余人,郑重道:

“今儿个来村里的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老子警告你们,莫要给自己找事。”

“驴蛋儿那孩子,这一辈子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胳膊可别往外拐。”

院中其余人闻言相互对视,当即连连保证,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话。

老村长满意点头,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你们也别整天提心吊胆,这些人显然是来找绍大丫的,其余人想必只是随口一问。

但那绍家丫头……邪气的很,以后若真碰着她回来,你们切记躲远一点。”

“是,爹,我们晓得了。”

底下儿子儿媳妇们老实点头。

……

另一边,舞阳县外的官道上。

护卫们策马在官道附近来回搜寻着,却是连父子俩的半个人影儿都没有碰见。

偶有看到外出的行人,盘问一下,也是摇头说不曾瞧见什么骡车的踪迹。

一行人绞尽脑汁四处寻觅,甚至借调附近数个县衙门,及守城士兵进行追查,可依旧没找到绍家父子俩。

就仿佛他们从人间蒸发一般,护卫们在舞阳县耗了近一个月,个个愁眉苦脸。

他们从京城出发,一路风餐露宿,至今离开王府已近三月,竟是连这么一件小差事都没有办妥。

为避免时间一长,王府内没了他们的位置,几人私下一合计,干脆嘱托舞阳县令在城中张贴绍筱柔和绍家父子的画像。

并许以重金,如果有人看到以上三人,到衙门禀报就能得到一百两白银后,护卫们便掉头回京城准备禀报给荣王。

*

而被一群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绍家父子俩,此刻却是改头换面,在大魏各地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自在。

可惜,时隔一年有余,原本藏于罐中的女主骨灰,竟莫名耗尽。

彼时,绍临深正与绍父在河边垂钓,骨灰消失之际,他似有所感,解下身后所背行囊。

可他刚揭开陶罐盖子,一阵狂风裹挟着尘沙袭来,竟使其难以睁眼。

与此同时,他头顶云层中,一只老鸦猝然暴毙,其鸟喙朝下,在距离地面百多米的高空垂直砸落,如箭矢般直刺绍临深的天灵盖。

绍临深原本想要闪避,可才起身却扭到腰,脚下一动,连带脚筋都跟着抽抽的疼,竟是想躲都来不及。

“砰!”

头顶传来一声闷响,好似刀切豆腐般丝滑,绍临深只觉头顶剧痛,有鲜血流入眼眶,在绍父惊惶悲痛的神情中,意识彻底消散,全然没入无尽黑暗之中。

***

绍临深再次醒来,周遭依旧是堆积如山的恭桶,而他手上则是捏着个刷子正在刷恭桶。

他凝视着左边已清洗干净的恭桶,又扫了眼右边的污秽之物,眉头紧蹙。

即便鼻尖绑着布条,那股浓烈的恶臭仍不断钻入鼻中,恶心得险些将胃里的酸水吐出来。

绍临深松开木柄刷,抬手在酸麻木的后摇,正打算起身,身体却不自觉一手拿刷,一手舀清水,十分熟练的将跟前的恭桶刷洗干净才罢休。

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仿佛已成为一种本能,绍临深自己都不知该作何感想。

若是这是一款手机游戏,绍临深的面板上,想必已达到刷恭桶大师级别的高度,他甚至连称号都想好了,便是“大成之境”的高手。

等再重来一回,指不定他还能达成“登峰造极之境”。

绍临深苦笑着摇了摇头,洗净双手后,这回倒是没有急着离开。

他记仇着呢,上回那中年内侍可是往他头上砸了一下,瞧见自己“晕倒”后,还趁机又踢又踹的,直到发现人死了才害怕。

人就是不经念叨,绍临深刚想着要找那内侍算账,对方倒已经大摇大摆从外头进来。

那中年内侍随意瞥了一眼院中尚未洗净的恭桶,又见一向怯懦的家伙,竟然不好好帮自己干活,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顿时怒不可遏,扬起手便朝着绍临深的后脑勺抽去。

“啪!”

挥出的胳膊中途被人截住。

绍临深侧身凝视着来人,在对方正要开口之际,插话道:

“你是想让我为你刷洗恭桶,若不照做便不许我用饭,对吧?”

“还诧异我这回怎么还敢躲,想给我点教训,是也不是?”

中年内侍被道破心中所想,又见此人与平素性情大相径庭,顿感毛骨悚然,瞠目结舌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难道你……”

“难道我能未卜先知?”

绍临深看他说的辛苦,直接补完剩下半句,也不等对方反应,笑眯眯抄起旁边的恭桶,同样敲在中年内侍头上。

“哐当!”

木桶落地,中年内侍脚下不稳,径直跌入一堆秽物之中,还不等他起身反抗,就被绍临深又一木刷敲在头上,直打得对方头晕目眩。

旋即,绍临深又扼住他的脖颈,将其按进旁边一个尚未清洗的恭桶内,桶中浸泡的秽物和污水瞬间淹没中年内侍的面庞。

“咕噜噜,咕噜噜……”

中年内侍在污水中竭力挣扎,刚觉窒息便被人拉起,随后又再次被按入污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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