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宗莫名其妙地就跟北宗闹掰了。
虽然两家原本的关系就势同水火,但是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也终究还是打着衍圣公的号名。
这次闹掰,孔希路的态度更像是彻底断绝南宗与北宗之间的关系,两者死生不复往来。
这种诡异到极点的气氛,一直到扬州城外陈举人家里都没有缓和。
杨少峰懒得去管孔希学和孔希路之间的破事儿,只是在分开落座后笑眯眯地对陈举人说道:“听闻陈举人有五十个义子,还请陈举人把他们尽数喊来,也好让太子殿下和本官都长长见识。”
陈举人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不该看的《白毛女》,自己已经看过了,不该参加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自个儿也参加了。
就连家里的田产也请了官府来重新丈量,多出来的几亩地已经全部清退,之前少缴纳的赋税也都已经十倍补齐。
除此以外,自个儿也没有掺和什么所谓的“清君侧”。
就差直接跪地投降求放过了。
好好的没招谁也没惹谁,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杨癫疯却找上了门来,还张口就要见一见本举人的五十个义子?
陈举人吭吭哧哧的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杨少峰却瞬间变脸,只是轻轻冷哼一声,跛五就大步上前,猛地一耳光抽向陈举人,骂道:“混账东西!我家驸马爷来找你,你以为是来跟你商量的?”
陈举人被抽得打了个趔趄,赶忙对家中的两个儿子叫道:“快,快去把人都喊来!”
陈举人的两个儿子拔腿便向着屋外跑去,不一会儿便喊来五十个大大小小的男丁。
杨少峰冷眼瞧着陈举人的五十个“义子”。
年龄最大的,不比陈举人小。
年龄最小的,只怕比陈举人的孙子也大不了几岁。
更关键的是,这五十个男丁全都穿得破破烂烂,与其说他们穿的是衣服,倒还不如说他们穿的是“用补丁连接起来的破布”。
杨少峰呵地冷笑一声,望着陈举人说道:“陈智,这些人就是你的义子?”
陈举人扭头看了看,低声应了句“是”,杨少峰便直接向孔希学和孔希路使了个眼色。
孔希学满心都在想着如何装死,孔希路却直接站了出来,冷冷地盯着陈举人说道:“陈智,既然大家伙儿都称呼你为陈举人,想来你也是读过书的?”
陈举人一脸懵逼地说道:“是,草民以前曾读过几天书,也侥幸考中过举人功名。”
孔希路脸色更冷,说道:“曾考中举人功名却不肯出仕,这个暂且不说。”
“就说你这五十个义子。”
“你两个亲子身上穿得都是上好的缎子,义子身上却穿得破破烂烂。”
“陈智,你便是如此对待你的义子?”
“若如此,你收他们为义子,莫不是想要把他们当做奴仆驱使?”
随着孔希路的话音落下,陈举人当即便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否认:“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草民收他们做义子,原是想着,想着……”
陈举人吭吭哧哧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孔希路却黑着脸说道:“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你既收下他们做义子,如何不肯像对待亲子一样对待他们?”
“纵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万不该如此区别对待吧?”
陈举人心中暗暗叫苦,孔希路则是冷哼一声,转身向着朱标和杨少峰拱手一拜,“启奏殿下,依臣之见,这陈智多半是打着收养义子的名号来蓄养仆役,还请殿下降旨彻查!”
朱标嗯了一声,随后又望着陈举人问道:“陈举人,你怎么说?”
陈举人心中大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草民……草民……”
还没等陈举人想出一个靠谱的理由,杨少峰就已经笑眯眯地望向陈举人的义子,“陈举人收下尔等做义子,逢年过节的可有钱粮赐下?春来暑往,可有衣物给尔等?”
陈举人的五十个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保持了沉默。
杨少峰也没当回事儿,只是轻笑一声,又望着陈举人问道:“陈举人,你是真心收他们做义子?不是为了蓄养奴仆?”
陈举人愣了愣神,随即便连连磕头,叫道:“启禀驸马爷,草民是真心收他们做义子,绝不敢违背大明律,私下蓄养奴仆!”
杨少峰嗯了一声,先是向孔希路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你这个事儿吧……正所谓有会说的就有不会听的,你说是收养义子,却让他们穿得破破烂烂,谁听了不都得怀疑你在蓄养奴仆?”
陈举人再次愣神,孔希路却是咳了一声,说道:“启禀驸马爷,下官倒是有个想法。”
孔希路将目光投向陈举人,“既然陈举人说是真心收养义子,那就姑且当他是真的在收养义子。”
“只不过,收养义子却偏爱亲子,将义子养得如同乞儿,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依下官之见,倒不如让陈举人先立个字据,待他百年之后,无论多寡,都要给他的义子们留下一些家产,也不枉他的义子们喊他一声爹,更不枉他的义子们为他披麻戴孝,摔盆打幡。”
“嗯,不求他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起码也不能让他的义子们寒了心才对。”
陈举人愣怔地看着孔希路。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且不说本举人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就算本举人真的是想要收义子,也确实亏待了他们,你个官老爷也不应该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披麻戴孝、摔盆打幡这种话吧!
还有,老夫是不是承认自己在变相蓄奴会更好一些?
正当陈举人在胡乱琢磨时,孔希路又补充了一句:“殿下,驸马爷,天下似陈举人这般收养义子者不在少数,想来也会有许多人像陈老爷一样亏待义子。”
“依臣之见,不如由朝廷出面,直接定下一个规矩,就是义子如同亲子,该有的家产必须要有,该担的责,也同样要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