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莫思哈和满剌哈非思这俩货现在看着还算正常,心里多多少少的还会想着帖木儿汗国。
就是不知道他们去过榷场,见识过榷场的繁华,见识过榷场的会所,心里还会不会想着帖木儿汗国?
还是说,他们两个也会像朴成性他们一样,进了榷场就沉迷其中?
杨少峰微微摇了摇头,正打算在铺子里好好逛一逛,却又莫名地顿住了脚步。
登州府那边能查到一大堆往海上走私的海商。
江南呢?
登州府那边才发展了多少年,如今敢于走私的海商就已经多如牛毛。
江南可是从宋朝时期就已经开始发展海贸,敢于走私的海商又会有多少?
或者可以再换一个思路想。
比如这次的“清君侧”。
表面上来看,“清君侧”的起因是张六六案被闹大,自己跑到扬州府那边又是抓人又是杀人,还让戏班子去戳官绅老爷们的心窝子。
可实际上呢?
当初搞出“每丁分田十五亩,超出之后执行累进税制”的时候,士绅老爷们没有喊出清君侧的口号。
当初搞出犁头案、铁器案、黑劳工案、孩童拐带案乃至于空印案的时候,士绅老爷们同样也没有喊出清君侧的口号。
包括后来改动科举、朝堂及地方官府改制、御史台改制等等一大堆的破事儿,士绅老爷们还是保持了沉默。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是一群沉默待宰的肥羊。
包括他们煽动某些土司、洞蛮站出来造反,给人的感觉也不过是肥羊的临死挣扎,丝毫没有力度可言。
但是这次喊出的“清君侧”口号不一样。
因为这些人不光喊了,还他娘的付诸了实际行动,什么白莲教、袄教之类的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各地的反叛军也是按下葫芦又起了瓢。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让他们不得不拼死反抗。
而杨少峰一直都隐隐感觉不对劲的,就是官绅老爷们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张六六案,因为《洪武大诰》准许百姓捆了官老爷进京告状就举旗造反。
如果非要说得直白一些,那就是搞废搞臭《洪武大诰》的方法有很多,还真就犯不上因此而举起反旗。
比如说,合力打造出一个似贪实清且一心为民的好官,然后再煽动百姓去捆了他进京告状,甚至可以在百姓去捆这个官儿的时候直接来个灭口于无形。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洪武大诰》的名声就会变臭,老登也有可能会怀疑人生。
像什么戏班子唱《白毛女》,彻底揭露官绅老爷们的真面目,也都是同样的道理。
官绅老爷们应该有的是办法应对。
偏偏这些官老爷们挑了一个最不应该也是风险最高的应对方法。
就跟洪玄烨能解释“这他妈是八岁”、“黄拙吾”、“鳌拜前期忠心耿耿后期却要造反”、“麻子敢用福建藤甲兵当亲卫”,延伸下去甚至能解释钱聋时期的“疯后案”乃至于“琼某瑶为什么写还珠格格”、“查某庸为什么最满《鹿鼎记》”等等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一样。
如果把江南的官绅老爷跟海上走私这四个字联系起来,那官绅老爷们几乎所有的举动都能得到一个答案。
为什么会出现犁头案、铁器案和黑劳工案?
因为走私出去的铁器能卖高价,官绅老爷们想要进一步压低成本。
为什么京师及驻扎其他地方的卫所总会莫名其妙的走水失火?
因为被官绅老爷们把控的海商需要武器以自保。
为什么之前没有清君侧,现在要搞清君侧?
因为之前还没有登州舰队,更没有海上巡检司,现在登州舰队快要拆分出分南海舰队和西海舰队,各地也要成立海上巡检司,继续从海上走私的风险无限增大,再不反抗,等于是最后一条挣钱的路子都要被切断。
这是官绅老爷们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先失去了包税制的收入,又丢掉了靠兼并土地捞钱的路子,连商税都被盯上,现在眼看着又要失去利润最大的海上走私,官绅老爷们又怎么可能不反?
杨少峰暗自琢磨一番,望着朱标说道:“臣打算再去一趟扬州府,另外还要看看江浙、福建一带。”
朱标微微愣神,“姐夫这意思,是不打算带着小弟一块儿去?”
杨少峰嗯了一声,一边斟酌一边说道:“殿下要去的话,风险有点儿太大。”
“实际上,臣只打算带上克虏伯和夏指挥使,另外,臣还得带上王命旗牌和驸马府亲卫。”
在听到王命旗牌这四个字之后,朱标就知道今天这事儿小不了。
因为按照大明现行的卫所制度,调动十个士卒就必须上报到大都督府,而能够不经过大都督府就直接调兵的,就只有东宫的调兵虎符以及王命旗牌。
而且王命旗牌的作用还不止是调兵,更重要的还是可以直接抓捕甚至审判地方上的官老爷们。
也正是因为王命旗牌的权限太大,所以自家姐夫从来不会主动动用。
如今他既要动用王命旗牌,又要带上驸马府亲卫,甚至还要带上克虏伯和夏煜——这就等于是他已经信不过地方上的官府乃至于卫所。
所以……
眼看着就要搞出一场巨大无比的惊天大案,你这个当姐夫的却想要甩开孤这个小舅子?
正当朱标暗自琢磨着,该怎么样溜出京城的时候,杨少峰却又改变了主意。
“殿下还是跟臣一块儿去吧。”
让黑芝麻汤圆跟着一块儿去沿海,风险或许会有,但是不会太大,光是驸马府以及东宫亲卫就足以保证两人的安全。
但是要让黑芝麻汤圆和老登一块儿留在京师,背后的风险就有可能无限增大。
而且让黑芝麻汤圆跟着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那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黑芝麻汤圆当做诱饵。
正当杨少峰胡乱琢磨时,朱标却忽然开口说道:“那这样儿,小弟先回宫去拿尚方宝剑,顺便再把常茂常升还有祺哥儿跟琏哥儿他们都喊上。”
“对了,咱们待会儿在驸马府汇合,然后趁傍晚的时候出城,要不然的话,咱们有可能被我爹给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