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笑眯眯地说道:“就是这个办法挺招人恨,殿下最好三思而后行。”
朱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什么招人恨不招人恨的,只要能解决缺少教书先生的问题就行。”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姐夫你办的事儿都挺招人恨的,再替小弟多背个骂名也没什么。
应天知府丁于飞就是人证。
再说了,不是还有韩国公和诚意侯他们?
要是再不行,也还有南孔和北孔可以抓来顶缸背锅。
招人恨也不会有人恨到孤的头上。
杨少峰还不知道朱标已经挑好了背锅人选,只是笑着说道:“府学的教书先生要学贯古今,县学的教书先生也要学富五车,最起码也得有进士的学问才行。”
“但是,社学,尤其是蒙学阶段的社学,需要的教书先生是什么样儿的?”
“不需要他们学贯古今,也不需要他们学富五车。”
“只需要他们能识得了字,能看得懂教材,能把教材给孩童讲明白就行。”
“别说进士与否,哪怕只是个秀才,甚至生都足以胜任。”
“殿下完全可以让府学和县学的生员们再多一项实践课业——参加科举之前,必须到社学里教上半年书。”
朱标终于知道杨少峰为什么说这个方法挺招人恨了。
以前的科举,是学问差不多了就能直接参加科举,考中了进士就能做官。
现在的科举,是要求从社学升入县学,从县学升入府学,中间要不停地去地方衙门做书吏以积累实践课业分,分数不够就不能参加科举。
而且考中了进士之后也不能直接做官,必须得去诸部、监、寺、院里面轮岗,半年之后符合考评条件了才会授官。
凭心而论,通过这种方法遴选出来的官老爷们,几乎都是官场上的好苗子,没有任何一个是弱鸡。
但是这种遴选方法也着实招人恨,生员们在学习阶段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挂掉课业,从而失去科举的机会。
如今再多一项去社学教书的实践课……
朱标几乎可以想象得,当这个规定推出之后会引来多少骂声。
然后,朱标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姐夫不妨给扬州知府吴举写封信——恰好衍圣公府的南宗和北宗之人都在扬州。”
新任应天知府丁于飞,恨不得直接捂上自己的耳朵。
当朝皇太子和当朝驸马爷,如此堂而皇之的计算衍圣公府,这是自己区区一个知府该听的?
最最关键的是,这都不仅仅只是太子殿下形象崩塌与否的问题了。
因为这个消息不走漏出去还好,一旦走漏了风声,自己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丁于飞越想越是忐忑不安,朱标和杨少峰则是一边商量着怎么甩锅坑人,一边向前走去。
直到走近一家挂着“宁阳供销社”牌匾的铺子,朱标和杨少峰才停止脚步。
瞧着铺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朱标忍不住面色古怪地看了杨少峰一眼,然后便率先往铺子里走去。
一进到铺子里,朱标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古怪。
孤就是想问一句,哪个好人家的铺子里会挂上“无故禁止殴打客人”的标语!
丁于飞的脸色同样变得古怪无比。
好一个无故禁止殴打客人。
合着不无故就能殴打客人了?
丁于飞在心底疯狂吐槽,朱标则是走到一个货架旁边,伸手拿起一个青花白瓷盘,然后又看了看货架上面的价签,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五文”。
榷场里的标价是六千二百五十文。
朱标扭头望向杨少峰,问道:“姐夫,这个东西卖五文钱……”
杨少峰哦了一声,说道:“这东西从生产到搬上货架,总的成本应该在两文到三文钱之间——以前和泥巴全靠人手,现在和泥巴全靠水力、风力又或者是畜力,光是这方面的成本就省下了一大截。”
朱标伸手指了指会同馆的方向,说道:“小弟担心的,是那些外藩使臣和商贾,毕竟这价格差的有点儿太多,他们不会让人偷摸的在民间采买?”
杨少峰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朱标,说道:“殿下放心,他们的商船出海之前要经过查验,有门专门核对他们采买的货物数量。”
“如果他们派人在民间大肆采买,出关的货物数量便对不上。”
“如果只是少量采买……毕竟都是些穷惯了的,赚点儿也就赚点儿吧。”
“真正需要防备的,其实还是咱们大明的那些个海商。”
“这些人占据地利、人和,悄然采买一番再运到海上,只要能避开巡查的水军,便能大赚一笔。”
“许多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么干。”
“光是登州舰队就查获了好几起这么干的海商。”
说到这儿,杨少峰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查是查不完的。
前脚刚查了张三,后脚可能就会冒出来一个李四。
因为这里面的利润实在是太他娘的惊人了——他们花一贯钱,能够买到三百多个青花白瓷盘,只要能避开海上的巡检,就能以一贯的价格转手卖给藩商,里外里足足三百倍的利润。
更别说他们一次不会只走私三百多个青花白瓷盘。
正所谓赔本的买卖没人干,但是,三百多倍的利润,哪怕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有大把的人抢着去干。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甚至那些藩商也发现了一条新的财路——明国的海商想办法给他们弄一船“平价货”,他们再以榷场一半的价格收购,临近大明的巡检司和抽分所的时候,就让装着“平价货”的船只远远地绕开。
就算是被海上临时巡查的水军抓住也没事儿,能“沟通”的就花钱免灾,实在是“无法沟通”的就自认倒霉,只要多搞上几次平价货,被巡检司罚去的钱财就能赚回来。
至于说彻底封杀这些藩商?
这些藩商的背后,就是一个个藩国使节,出面的藩商也都是他们推出来的傀儡,封杀一个,他们完全可以再换一个。
甚至某些藩商的背后,就是他们藩国的国主。
单纯的想靠封杀藩商来解决问题,就跟痴人说梦差不多。
想到这儿,杨少峰又忍不住想到了莫思哈和满剌哈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