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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宗的风总裹着沙,卷得演武场的旌旗猎猎作响,赤红色的旗面被刮得绷紧,上面“武”字的金线在烈阳下泛着冷光。

“呵……“

武崧握着烧火棍的手紧了紧,指节在赤红火纹的棍身上按出泛白的印子——棍尖凝着的火焰刚要窜起半尺高,心口忽然猛地一沉,像有块烧红的铁坠在里面,连带着喉间都泛起腥甜,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砰!”

烧火棍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火星溅起三寸高,又迅速被风沙压灭。

武崧踉跄着后退两步,扶着旁边的石狮子喘粗气,额角的冷汗混着沙尘往下淌,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风吹干,只留下一圈浅淡的白印。

演武场边缘的老槐树被风刮得哗哗响,叶子落了满地,像极了当初在身宗后山,墨韵埋白糖时,被雨打落的芭蕉叶,蔫蔫地贴在地上,连卷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又撑不住了?”

老宗主的声音从看台上传来,带着点无奈的沙哑。

他手里捏着个铜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烟杆上包浆温润,是打宗传了三代的物件。

“你这韵力是强了,可心脉跟不上——强行催动火韵冲境界,跟拿柴火去烧漏底的锅有什么区别?火越旺,锅漏得越快。”

武崧没回头,只是弯腰捡起烧火棍。棍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火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晕,可刚才那股几乎要把骨头都烧透的灼痛感还留在经脉里,稍微一动,胳膊就酸得发沉,连抬起来都要费力气。

他想起决战那天,原始混沌的黑气裹着白糖的念珠砸过来时,他明明已经运起了全身的火韵,烧得空气都发颤,却还是慢了一步——若不是小青扑上去拦着,若不是墨韵最后那枪够快、够狠,把混沌的黑气连同身上的戾气一起刺穿,现在躺在哪片土里的,说不定就是他。

“我能撑。”

他哑着嗓子说,把烧火棍扛到肩上,转身往演武场中央走。

沙粒被风吹进眼睛,他眨了眨眼,把涩意憋回去——星罗班从来没有“撑不住”的说法,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白糖还等着他们去咚锵镇,墨韵还背着他走在雨里,他要是先垮了,还算什么星罗班的一员?

老宗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在石台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你这性子,跟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犟得像头驴,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可强撑不是办法,白糖那孩子……若在,也不会看着你这么糟践自己。他会抱着你的胳膊晃,吵着要你陪他练韵力,而不是让你在这跟自己较劲。”

武崧的脚步顿了顿。风裹着沙打在脸上,有点疼,像被小石子砸中。

他想起以前赶路时,白糖总爱抢他的烤鱼干,抢不到就抱着他的胳膊晃,尾巴扫得他手腕发痒,说“武崧武崧,你教我用火韵呗,学会了我给你烤最大的鱼,比步宗沙漠里的鱼还大”;

想起在步宗的沙漠里,他中暑晕过去,醒来时看见白糖蹲在旁边,把最后一口水递给他,自己的嘴唇干得爆了皮,却还笑着说

“武崧你醒啦,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大天亮呢”;想起决战前,那小子拍着胸脯说“等赢了,我请你吃唱宗的糖粥,要加双倍蜜枣,还要跟班主婆婆一起,在咚锵镇的槐树下吃枣馍”。

可现在,蜜枣还在怀里揣着——那是小青在他离开身宗时塞的,用个绣着白莲的小布包裹着,说“这是白糖最喜欢的,你带着,就当他还跟着我们”——可那个要请他吃糖粥的猫,已经被墨韵裹在白布兜里,背向了咚锵镇的方向,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嗡——”

烧火棍忽然发出一声轻颤,火韵顺着掌心往上窜,这次却稳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得慌。

武崧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形掠起,棍尖的火焰在半空划出一道赤红的弧,像要把漫天风沙都烧穿。

可刚转到第三圈,心口的灼痛又涌上来,比刚才更烈,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心脉,他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烧火棍滚出去老远,在青石板上磕出几个火星。

沙尘呛得他咳嗽起来,喉间的腥甜越来越浓,他忍不住吐了口血,血滴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风沙盖住,只留下一点暗红的痕迹。

他趴在地上,看见自己的爪子在青石板上抠出几道白印,指甲缝里嵌着沙粒,像极了墨韵刨土时嵌着草屑的指甲,狼狈又执着。

“别练了。”

老宗主走过来,把烟袋别在腰上,伸手想扶他,却被武崧躲开。

“我还没输。”

武崧撑着胳膊坐起来,嘴角挂着血丝,却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

“当年在咚锵镇,我打不过,现在也打不过混沌,可我不会一直输。等我韵力再强点,就去唱宗找大飞,然后一起去咚锵镇,找墨韵哥,找小青,找……白糖。我要告诉他,我现在比以前强多了,能护着大家了。”

老宗主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就没了话。

风还在刮,老槐树的叶子还在落,可武崧的手已经重新握住了烧火棍,指尖的火韵又亮了起来,虽然微弱,却没熄灭。

他扶着烧火棍慢慢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演武场中央,再次举起烧火棍,火韵在棍尖凝聚,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急躁,而是稳了些,像他心里的执念,虽然疼,却越来越坚定。

……

唱宗的雨和身宗不一样,是绵密的,带着点甜腥的水汽,把整个宗门都泡在潮湿里。

青瓦上积着一层薄水,顺着檐角往下滴,砸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大飞坐在灶房的门槛上,看着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泡,米香混着蜜枣的甜香飘出来,手里的木勺无意识地搅着,勺底刮着锅底,发出沙沙的响。

灶膛里的火很旺,映得他的脸通红,可后背却凉得发僵——那是决战时被混沌的黑气扫中的地方,现在阴雨天就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连带着胳膊都抬不高。

“大飞哥,粥好了没?”

小徒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雀跃。

唱宗的小徒弟们都喜欢围着大飞,因为他做的粥最好喝,烤的饼最香,不像其他师父那样凶,还会给他们讲星罗班的故事,讲白糖哥哥有多勇敢,武崧哥哥有多厉害。

大飞把木勺放下,扶着门框站起来。后背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却还是笑着点头:

“快了,再熬会儿,加了蜜枣,甜得很。等熬好了,给你盛最大的一碗。”

小徒弟跑进来,趴在锅边闻了闻,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葡萄:

“是白糖哥哥喜欢的蜜枣粥吗?你以前说,白糖哥哥能一次喝三碗呢!还说他喝粥的时候,会把蜜枣都挑出来先吃,最后再把粥喝光。”

大飞的动作顿了顿。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到地上,很快就灭了。

他想起在星罗班时,每次煮蜜枣粥,白糖都要抢着搅锅,结果把粥溅得满身都是,白生生的毛上沾着米粒,像只落了雪的小团子;

想起大飞做烤饼时,白糖总爱蹲在旁边,等第一块饼刚出炉,就伸手去抓,烫得直甩手,却还是笑得一脸开心,把饼塞到他嘴里,说“大飞你先吃,好吃!”;

想起决战前,白糖抱着他的胳膊说“大飞,等赢了,我要吃你做的饼,要加三层肉,还要蘸双倍酱,吃撑了再去步宗看沙漠,去唱宗听戏”。

“嗯,是他喜欢的。”

大飞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声音有点哑,

“等粥好了,给你盛最大的一碗,里面给你放三颗蜜枣。”

小徒弟欢呼着跑出去,灶房里又剩下大飞一个人。

他重新拿起木勺,搅着锅里的粥,蜜枣的甜香飘满了屋子,可他却觉得嘴里发苦,像吞了黄连。

后背的疼痛越来越烈,他不得不靠在灶台上,大口喘着气,左手紧紧按着后背的旧伤,指节都泛了白。

韵力确实强了——决战后,他在唱宗闭关了三个月,把混沌的黑气从经脉里一点点逼出去,也悟透了唱宗的“声韵”,现在一开口,就能震碎三丈外的石头,连师父留下的那面铜锣,都能敲出更浑厚的声响。

可身体却跟不上了,每次运功超过半个时辰,后背的旧伤就会发作,疼得他连站都站不稳,连烤饼时翻面都要慢半拍。

“哗啦——”

锅里的粥溅出来一些,落在灶台上,烫出滋滋的响。

大飞赶紧用布擦了擦,看着锅里翻滚的蜜枣,忽然就想起了武崧。

那家伙性子急,肯定又在打宗拼命训练,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伤。以前在星罗班,武崧总爱跟白糖吵架,吵完了又会偷偷把烤鱼干塞给白糖;

武崧中暑时,是白糖守在旁边;武崧被混沌打伤时,是白糖拼尽全力护着他。现在,武崧肯定也在想白糖,肯定也在责怪自己不够强,就像他一样。

“嗡——”

腰间的锣忽然发出一声轻颤,声韵顺着经脉往上涌,像一股暖流,后背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些。

大飞伸手摸了摸锣,那是师父留给她的,也是星罗班的信物,锣面上刻着的花纹已经被磨得发亮。

他想起决战时,他就是用这面锣,震退了混沌的黑气,护住了小青和墨紫,可还是没能护住海漂——要是他再强点,要是他的声韵再浑厚点,说不定就能把混沌的黑气从她身上逼出去,而不是让他猫动手。

“等粥好了,给武崧留一碗吧。”

大飞轻声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跟白糖说话,

“等他来唱宗,我就给他做最香的烤饼,加三层肉,蘸双倍酱。还要跟他一起,去咚锵镇找墨韵和小青,去看白糖。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煮蜜枣粥,给白糖留一碗,告诉他我们都很好。”

锅里的粥终于熬好了,甜香浓郁。

大飞盛了一碗,放在灶台上,又盛了一碗,用布包好,揣在怀里——这是给武崧留的,等他什么时候来唱宗,就能喝到热乎的蜜枣粥了。

他还特意多加了两颗蜜枣,是白糖最喜欢的那种,甜得发腻。

小徒弟们跑进来,围着锅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麻雀。

大飞笑着给他们盛粥,看着他们吃得一脸开心,嘴角沾着米粒,忽然觉得心里暖了些。

后背的疼痛还在,可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星罗班还在,墨韵在去咚锵镇的路上,小青和墨紫在身宗守着,武崧在打宗拼命,他也要好好的,等雨停了,等大家都聚在一起,再给白糖盛一碗最热乎的蜜枣粥,告诉他“我们都很好,我们还记得你要吃遍猫土的心愿”。

雨还在下,绵密的,带着点甜腥的水汽。

大飞站在灶房门口,看着远处的山峦被雨雾笼罩,像蒙了一层白纱。

手里握着那面锣,声韵在经脉里缓缓流淌,虽然微弱,却很稳。

他知道,这场雨总会停的,就像武崧心里的执念,总会慢慢淡下去;

就像白糖没说完的话,总会有人替他说;就像星罗班的羁绊,永远都不会断。

等雨停了,他就去打宗找武崧,跟他一起练韵力,一起变强。他要教武崧用声韵调和火韵,让武崧的心脉不再那么疼;

武崧要教他用火韵烤饼,说那样烤出来的饼更香。

等他们都准备好了,就去咚锵镇,找墨韵和小青,找白糖。

到时候,他要给大家做最香的烤饼,煮最甜的蜜枣粥,告诉白糖

“我们都来了,我们带你去吃遍猫土的好吃的,从唱宗的糖粥,到步宗的烤饼,还有咚锵镇的枣馍”。

灶台上的粥还冒着热气,怀里的粥也还暖着。

大飞笑了笑,转身走进灶房,开始准备下一锅蜜枣粥——他要多煮点,等武崧来,等墨韵和小青来,等所有星罗班的成员都来,一起喝一碗热乎的蜜枣粥,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那样。

雨丝落在灶房的窗纸上,沙沙响,像白糖在旁边,轻轻哼着星罗班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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