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的衙房中突然有花生的出现,这显然很不正常。
韩侍郎低着头,宽大的袖口挡住了自己紧攥的拳头。
为了不破坏现场,刑部进来了两三人,小心翼翼的检查了整间衙房,又询问了邓慎思一些问题。
“谁是第一个发现这里失火的?”
“你赶过来的时候这里情况如何?”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
邓慎思全都思考过后认真回答了,他的表情十分焦灼:“几位,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也想赶紧查清楚,好早日洗脱嫌疑。
刑部的人对着袁尚书汇报道:“大人,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失火点没有规律,毫无逻辑可循,又都是从根部起火,倒下的烛台周围有凝固的蜡油,但容量不足以引燃多处,这中间还夹杂着老鼠被烧焦的尸体,案情似乎有些复杂。”
袁尚书斩钉截铁:“太过复杂反而刻意!必定是人所为。”
只是怎么起火的十分可疑,刑部的人问了一圈,都说昨夜没看到这间衙房里面有烛火,那又怎么燃起来的?
刑部郎中蹲下身子捏起王学洲桌脚的花生,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开口道:“这颗花生,颗粒饱满、大小均匀、纹络清晰,籽仁呈粉红色且少裂纹,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应当是沙壤土所种出来的落花生。”
邓慎思急的只想挠头:“这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刑部郎中开口:“据我所知,宫里的花生全都出自黎阳县,那里因为黄河故道冲积平原,土壤便是以沙壤土为主,种出来的花生才果粒饱满均匀,因此专供宫中。”
“这颗花生是经过炒制的熟花生,有资格让司膳司提供茶点的地方,没有几个。只需要让人问一问司膳司那边,便有个大概方向了。”
袁尚书听得眉头一松:“梁郎中,你带着人去一趟司膳司,我让人守着这里,不让人破坏了地方。”
他转头看着毛尚书:“毛大人,本官现在也是为了你们工部的事情能早日水落石出,你们配合一下不过分吧?”
毛尚书阴沉着脸:“都离开这里,给他们腾出位置来!”
袁尚书喜滋滋道:“唉!出这么大的事情,只怕陛下那里已经知道了!还不知道毛大人该怎么解释。”
——
别看冯大用在外面威风凛凛,下面的小太监一个个‘老祖宗’的喊着,回到了宫里他就得夹紧了尾巴当孙子。
跑到郑广才的院子门口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到人。
一进门他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抱着郑广才的大腿高呼:“爷爷救我!”
郑广才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去,笑骂道:“滚!咱家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爷爷救我狗命!孙子们镇守湡水行宫,平日里那是鸟不拉屎鸡不生蛋,下面的人总要吃喝,没有办法这才收了一些贿赂聊以度日,可没想到这次闯了大祸啊!”
行宫里的情况,郑广才不用问也能猜得到,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平常这里补一下,那里添一下,吃的满嘴流油,怎么碰到点事情就慌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
好歹也是宫里出去的太监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郑广才不以为然。
冯大用一张脸上涕泗横流:“这回不一样,孙子万万没想到那群人胆子大成这样,居然将主殿的承重梁给换成空心的了!”
“什么?”
郑广才转身怒瞪着冯大用。
“此事被王大人亲自发现的,当场就将人给拿了审问,工部那里供出了韩侍郎,昨晚太晚了小的出不来,今天一早就连忙进宫来找三位爷爷禀告,这事要真的追查下去,咱们也落不了好啊!”
郑广才一巴掌甩在冯大用的脸上,将人打的头晕眼花:“你活腻歪了!这钱都敢收?”
冯大用吓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孙子收钱的时候,他们只说是例钱,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他们这次是打算对付王大人的!孙子更没想到他们居然打的是承重梁的主意啊!”
郑广才反手又是啪啪两巴掌,直将冯大用打的眼冒金星才停下:“告诉你多少遍,做事要小心、小心!现在居然还犯下这等大错!冒破物料、盗卖官物,重则剥皮实草,轻则斩立决!你自己找死,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要是将咱家给牵连进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爷爷!孙子知道错了,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孝敬,我死了,我死了以后谁来孝敬您啊!”
冯大用从袖子中掏出一沓银票,一股脑的往郑广才的怀里塞:“孙子真的不知情,这事孙子也不是主谋,还请爷爷想想法子,救一救孙子吧!以后孙子定将爷爷当成亲祖宗一样孝敬!”
这一沓可真不少,郑广才拢了拢衣物,银票顺势进了怀里,这才感觉怒火消了一些:“现在什么情况了?”
冯大用破涕为笑,鼻涕泡都吹了起来:“现在王大人回了工部禀告情况,孙子在这等您的功夫估计刑部已经去行宫拿人了·····”
郑广才脸色不好的开口:“这事我需要和头上两位商量一下,上下都要打点,能摆平万事大吉,摆不平也是你命该如此!”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小的日后一定好好孝敬几位爷爷!”
冯大用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郑广才让他等着,自己立马去找了司礼监一把手朝恩和二把手陈全商量此事。
两人一听,就怒不可遏。
“真是狗胆包天,居然在陛下头上动土!承重梁都敢动?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此事牵扯甚大!绝非只是要针对王大人这么简单!”
朝恩冷声道:“怕不是有人贪了木材,干脆顺手做了王大人,结果没想到被发现了,这才偷鸡不成蚀把米!”
郑广才脸色凝重:“既然如此,那我们肯定不能让人如愿了,冯大用再怎么也是我们内监的人,多少还是得保一保,要不然他牵连进去,我们跟着也丢人吃挂落,这是他这次拿的例银。”
郑广才虽然贪,但他也是真办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现在刑部已经去拿人了,我们是不是得先和陛下说一声?”
陈全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狠狠的整治一下冯大用,下次怕不是敢闯下更大的祸事来。”
朝恩起身:“此事,咱家要去告诉陛下,无论如何,冯大用此人不能再驻守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