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
曹盖转身大步走出帅帐,脸上满是振奋之色。
帅帐之内,徐子建重新看向舆图,手指轻轻抚摸着“宣德府”三个字,心中暗忖:武州改为宣德府,不仅是地名的变更,更是大周对北疆的决心。
有这道防线在,东辽人再想南下,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至于北上伐辽,不急,等时机成熟,自然会给耶律不贴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东辽中京,气氛却截然不同。
曾经繁华的都城如今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之中,街道上行人稀少,巡逻的士兵面带疲惫,眉宇间满是惶恐。
东辽中京城皇宫大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耶律不帖阴沉的脸庞。
他身着金色龙袍,却难掩战败后的憔悴,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
大殿之下,东辽的文武大臣分列两侧,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陛下,徐子建欺人太甚!”
完颜阿骨打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他不过是侥幸打赢了一场仗,就敢在武州大修堡寨,还派骑兵袭扰我边境,简直是不把我东辽放在眼里!”
“臣请命,集合中京所有兵力,南下与大周决一死战,夺回武州,重振我东辽声威!”
他身后的几名女真将领纷纷附和:“完颜将军说得对!我东辽精锐尚存,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等愿率军出征,必能大败周军,活捉徐子建!”
耶律不贴脸色愈发难看,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决一死战?怎么决?”
“武州之战,咱们损失了十万精锐,粮草器械丢了无数,现在军中士气低落,士兵们个个人心惶惶,怎么跟周军打?”
他看向完颜阿骨打:“阿骨打,你来说说,你率领八千女真精锐强攻张家口,结果怎么样?”
完颜阿骨打脸色一红,上前躬身道:“陛下,张家口周军防御工事极为坚固,有拒马、壕沟,还有威力巨大的火器,我军强攻数次,损失数千人,未能前进一步。”
“徐子建麾下的火器部队,威力实在太过惊人,正面硬攻,损失太大。”
“哼,连一个张家口都攻不破,还谈什么决一死战?”
耶律不贴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契丹将领耶律庶成,“耶律庶成,你说说,辽阳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耶律庶成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陛下,大周水军依旧在辽阳府沿海袭扰,烧毁了咱们不少粮仓和码头,沿海州县人心惶惶,赋税征收困难。
而且,那些新降的辽军将领,看到咱们战败,已经有些人心浮动,暗中与大周联系的不在少数。
若是再不稳定局势,恐怕会生内乱。”
还有臣听说西边的耶律大石在叶密立称帝,自称西辽皇帝!
若是徐子健联合西边的耶律大石,咱们怕是要背腹受敌了!”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女真将领们不再言语,契丹将领们也面露忧色。
谁都没想到,曾经所向披靡的东辽军,在武州会败得如此惨重,如今竟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
耶律不贴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双手揉着太阳穴,心中满是悔恨和恐惧。
他当初意气风发,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本想一举攻占武州,进而夺回幽云十六州,没想到却中了徐子建的圈套,损兵折将,狼狈而逃。
如今徐子建在武州厉兵秣马,大修堡寨,还派骑兵北上袭扰归化州边境,显然是打算长期对峙,甚至可能北上进攻。
“陛下,如今形势对咱们很不利,不能再与大周硬拼了。”
谋士耶律庶臻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大周如今军事实力强盛,徐子建又足智多谋,咱们新败之后,元气大伤,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不如暂且与大周讲和,休养生息,等实力恢复之后,再图南下。”
“讲和?”
完颜亥里波立刻反驳,“耶律庶臻,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东辽岂能向大周低头?若是讲和,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笑话事小,亡国事大!”
耶律庶臻毫不退让,“如今辽阳府被袭,边境告急,内部人心浮动,若是再开战端,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讲和并非投降,只是权宜之计,等咱们恢复了实力,随时可以再与大周开战。”
耶律不贴心中一动,看向耶律庶臻:“讲和?徐子建刚刚打赢胜仗,士气正盛,他会同意吗?”
“会的。”
耶律庶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徐子建虽然连胜,但他也有顾虑。”
“北疆天冷,不利于大军久驻,而且大周的补给线也不短,他之所以大修堡寨,就是不想轻易北上。”
“只要咱们拿出足够的诚意,他未必不会同意讲和。”
“什么诚意?”
耶律不贴追问。
耶律庶臻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臣听说徐子建虽为武将,却也喜好女色,府中妻妾众多。”
“咱们可以将耶律洪基的长女耶律观音奴送给徐子建为妾,再献上岁币、战马,以此作为讲和的条件。”
“耶律观音奴是辽国有名的美人,年方十八,容貌倾城,徐子建必定会心动。”
“耶律观音奴?”
耶律不贴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他早就听说耶律洪基的长女容貌绝美,气质端庄,本想留着自己享用,没想到如今却要送给徐子建,这让他心中很是不甘。
“陛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耶律庶臻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劝道,“如今东辽危在旦夕,若是能靠耶律观音奴换来和平,让咱们有时间休养生息,那便是值得的。”
“而且,耶律观音奴嫁给徐子建,也能成为咱们安插在大周的一颗棋子,日后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咱们还要想办法提出赎回那三万被俘的士兵。”
“这些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回来之后,能大大增强咱们的军事实力。”
“徐子建若是同意讲和,咱们可以找机会提这个条件。”
一想到在武州损失了近10万精锐,耶律不贴心如刀绞。
他沉默了许久,心中反复权衡。
耶律不贴知道耶律庶臻说得有道理,如今东辽确实没有实力再与大周开战,讲和是唯一的选择。
虽然舍不得耶律观音奴,但相比于东辽的安危,这点不舍又算得了什么?
“好,就依你所言。”
耶律不贴终于下定决心,拍了拍龙椅的扶手,“你立刻派人去武州见徐子建,转达朕的意思。”
“岁币可以给,战马可以送,耶律观音奴也可以给他,但必须赎回那三万被俘的士兵,而且大周必须保证不再袭扰辽阳府,不再北上进攻东辽。”
“陛下英明!”
耶律庶臻躬身行礼,心中松了一口气。
耶律不贴看向殿外,目光复杂:“徐子建,希望你能识时务,不要逼朕鱼死网破。”
与此同时,中京皇宫深处的一座宫殿里,耶律观音奴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支玉簪,神色落寞。
她自从父亲耶律洪基被耶律不贴推翻后,就一直被软禁在这里,虽衣食无忧,却失去了自由。
一名宫女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公主,陛下派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耶律观音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事?”
很快,一名内侍走进宫殿,对着耶律观音奴躬身道:“公主殿下,陛下有旨,为了东辽与大周的和平,决定将您送往武州,嫁给大周北平郡王徐子建为妾。”
“什么?”
耶律观音奴手中的玉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段。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不嫁!我宁死不嫁!”
她是辽国的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嫁给一个敌国的将领为妾?
更何况,耶律不贴是推翻她父亲的仇人,她怎么能听从仇人的安排,嫁给敌国的人?
“公主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您不能违抗。”
内侍低着头,语气恭敬却坚定,“陛下已经决定了,三日后就会派人送您前往武州。”
“您还是早些准备吧。”
内侍说完,转身离开了宫殿,留下耶律观音奴一个人呆立在原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个乱世之中,她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而此时的宣德府帅帐,徐子建刚刚收到岳云和辛弃疾送来的捷报,两人率领两千骑兵,在东辽边境袭扰数日,烧毁了两座粮仓,缴获了数百匹战马,东辽军不敢追击,只能龟缩在据点之内。
“好!打得好!”
徐子建看完捷报,脸上露出笑容,“岳云和辛弃疾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样一来,耶律不贴就更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启禀大帅,东辽派使者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想要与咱们讲和。”
徐子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哦?耶律不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让他进来。”
他心中暗忖:耶律不贴想要讲和,正好合我之意。
如今北疆即将入冬,大军不便行动,正好借着讲和的机会,巩固防线,休整部队。
至于东辽的条件,想必不会太寒酸,正好可以趁机敲他们一笔,为日后的战事做准备。
帐门打开,一名身着东辽官服的使者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徐子建躬身行礼:“东辽使者参见北平郡王。”
“我主陛下特派小臣前来,想与贵国讲和,永结盟好。”
徐子建坐在帅椅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使者:“讲和?此事非同小可,我虽为主持北疆战事的主帅,但终究只是大周臣子,议和之事需禀明汴京的大周皇帝陛下,由陛下定夺。”
使者脸上笑容一滞,连忙补充道:“郡王英明,只是我主陛下诚意十足,愿献上岁币二十万两,战马五千匹,另将前辽皇帝耶律洪基之女耶律观音奴送来侍奉郡王,只求贵国释放三万被俘士兵,撤回袭扰辽阳府的水军,不再北上进攻。”
“岂有此理!”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曹盖带着麾下数名将领大步闯入,神色愤然,“你们东辽撕毁盟约在先,悍然袭击我大周军队,害死我武州数万弟兄,如今打了败仗就想议和?”
“二十万两岁币、五千匹战马,就想打发我们?武州死去的弟兄们的血仇,就这么一笔勾销?”
曹盖一把按在腰间佩剑上,目光如刀:“要议和可以,先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否则,休怪我等二十万大军踏平中京,让你们东辽寸草不生!曹某今日便把话放在这,坚决不同意议和!”
身后的将领们纷纷附和:“我等也不同意!与东辽贼子无和可谈!”
使者被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看向徐子建。
徐子建故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着使者叹道:“使者也看到了,我麾下将领群情激愤,武州一战伤亡惨重,弟兄们的怨气难平啊。”
“你先回去吧,一来我需将此事详细禀报陛下,二来也请你们东辽皇帝好好想想,到底该拿出怎样的诚意,才能平息我军将士的怒火。”
使者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恳求:“郡王,辽阳府沿海被袭,我朝已然焦头烂额,还请郡王念在两国百姓安宁,先行撤回水军,再议后续盟约之事。”
“不可。”
徐子建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如今两国仍处于交战状态,水军袭扰本就是战事一部分,若要撤兵,须得两国签订正式合约,互遣人质,立下铁誓方可。在此之前,一切照旧。”
使者见徐子建态度坚决,曹盖等人又虎视眈眈,知道再劝无益,只能无奈道:“既然如此,小臣便先回去禀报我主陛下,还请郡王早日禀明贵国陛下,盼能早日促成和平。”
说罢,他让人将带来的礼品清单留下,躬身行礼后匆匆退出帅帐。
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曹盖看向徐子建:“公明,你真要和东辽人罢兵议和?”
徐子建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笑道:“东辽人想要谈判那就将这扯皮的事交给朝廷,不过这议和的节奏,得由我们来掌控。”
“北疆入冬在即,正好借这段时间修固堡寨、休整部队,至于东辽的‘诚意’,这点东西可远远不够。”
他看向北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耶律不贴想靠这点好处换和平,未免太天真了。
回头咱们安排人将东辽人大败的消息透露给西边的耶律大石,想必他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