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海的背影明显僵了一瞬。
“……他们啊。”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风沙磨砺了太久，“都忙着呢。”
云昭微微泛红的眼眶，瞬间又有了湿意。
贺光海顿时有些无措。
云昭很坚强，从未在他们面前哭过，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摸出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糖。
糖已经有些化了，粗糙的油纸黏在糖块上，边缘泛着陈旧的黄色。
“昭昭乖，不哭啊，吃糖。”
叔叔还当她是小孩子，一如当年每次她耍小性子，便装作惊喜地从兜里摸出糖果。
秦叔叔还会故意把糖高高举过头顶，逗得她跳起来抢。
云昭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壮硕的络腮胡大汉，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地举着糖。
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黄沙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轻响。
谢途走了过来，替她擦了擦眼泪，“没事，只要人在污染区，可以找找，先进去吧，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叔叔说？”
谢途来时已经和贺光海交流过。
他是赵雁的丈夫，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二，是农贸市场看守摊位的贺光阳的堂兄。
贺光海说，他只知道其中两人的下落。
但他们都被守门人控制住，已经认不得人了。
至于他为何会保留着神智，应该和那块捡到的水晶有关。
谢途已经看过，他一眼认出，水晶石与盒子中的水晶钥匙是同一种的材质。
那是云诀的东西。
云昭亲生父亲的物品，无意间救了她的‘养父’。
“对，我们进屋说……”
贺光海转身朝着熟悉的家门走去，“当时我眼睁睁看着咱们的镇子出现，疯了似得往这跑，幸好没人，大家都不在。”
“后来我就搬到这来住了，镇子中的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云昭看着叔叔强装镇定的侧脸，看着他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的手，红着眼跟上。
她没忘了谢途，扯了扯男人的手臂，带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身后。
夏明昂开着装甲车冲进小镇，车子停在大门边上，方便随时跑路。
哨兵们从车上下来，与其他六人汇合，查看起受伤的三位战友。
伏姲望着远去的三人，并没有选择跟去，而是转头对着江牧道：“以防万一，我们去搜查一遍镇子。”
这里毕竟是污染区。
云昭的亲人已经是一只畸变种，安全最重要。
江牧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能休息会，非得我去？”
伏姲二话不说，枪口朝上的扛起加特林。
江牧投降，“去。”
有哨兵跑过去关上了小镇的大门。
其余人开始在镇子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
云昭带着谢途，跟着贺二叔回了熟悉的家。
土坯房还是老样子。
墙壁由夯实的黄土垒成，边角被岁月磨得有些斑驳，靠近屋顶的地方洇着深色的水痕，那是以前下雨落下时留下的印记。
墙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纸。
是她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边角卷了毛，却被细心地用浆糊重新粘过。
云昭看着屋里的摆设，一时有些晃神。
当初她带着镇上所有人离开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回来。
小青鸟急不可耐地想要出来。
它曾经对镇上的生存环境十分嫌弃，每日对着镇上的人骂骂咧咧。
但自从离开后，小家伙却无比怀念和本体在这里生活的时光。
“家里只有两间房，一间是昭昭的卧室，你们去外面随便找个地住，别动房子里的摆设就行。”
贺光海对这个自称昭昭男朋友的哨兵，神色很复杂。
污染区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他眼里，云昭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冒出来个男朋友了？
谢途站在门口，视线扫过柜子上成堆的肉罐头，说道：“他们住外面，我在她房间打地铺就行。”
贺光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那只还能勉强维持人形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不成。”他声音沙哑却坚决，“镇上有的是空房间，你一个大男人跑她房间里待着，像什么话？”
只是男朋友，又不是老公，当着他的面也不知收敛。
谢途声音沉稳，带着不易察觉的坚持，“这里是污染区，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贺光海却理解成不放心昭昭和自己待一块，柜子上的肉罐头在寂静中泛着冷光，衬得他半张被污染侵蚀的侧脸更显狰狞，“你以为我会伤害昭昭？”
“二叔，他不是这个意思。”
云昭刚将小青鸟放出来，出声解释道：“我们之前因为分开住，被守门人分散了，他只是怕再出现意外。”
言下之意，她不反对。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贺光海佝偻着背，联想到来时看见云昭正经历失控，正是这个男人安抚住了她。
他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发黄的旧被褥，粗暴地扔给谢途。
“你最好安分点，敢欺负她，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S级哨兵。”
谢途抬手接住被子，“多谢。”
想到两人有很多话要讲，谢途将棉被搁置一旁，目光柔和地看向云昭，“我先出去弄点吃的，你们聊。”
云昭睫毛轻轻颤抖地点了点头，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
谢途从包里摸出草莓牛奶，递给她后摸了摸她湿润的眼角，才走出了屋。
厨房在外面。
云昭目送他走出堂屋。
骤然见到贺二叔的喜悦，让她刚才忽视了谢途。
她甚至忘记问，分开后他有没有遇到危险，火凤的状态怎么样……
“这是昭昭的精神体？”贺光海望着屋内乱窜的家伙出声问道。
云昭回神，乖巧点头：“是的，它叫小青鸟，是一只凤凰。”
小青鸟正兴奋地在家里跳来跳去，忽然听到叔叔提及自己，小家伙蓦地收起翅膀，高傲地仰起头。
贺光海却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他曾是一名b级哨兵，也有一只自己的精神体……
云昭看出来了，精神体的死亡不可逆，叔叔肯定很伤心。
“叔叔，你当爸爸了，两个孩子叫贺平平、贺安安，他们很乖，现在正在曙光基地上学……”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叔叔说，想多告诉他几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