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塑料椅上，伸腿踢了踢地面，语气有点懒散：“你也知道我这脾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受不了气。
有仇都是当天报的，要真是进了那种体系——”
他笑了笑，声音低得几乎被人声掩住：
“我怕不是帮她干活，得先让她每天替我擦屁股。”
郝天明忍不住笑出声，拿筷子敲了敲碗：“你这人啊，就是太实在。”
白心抬头，一脸懵：“你们在说谁？”
“一个女人。”郝天明笑着说，“但不是能随便说的那种女人。”
白心眨了眨眼，看了看李二宝，又看向郝天明，
“神神秘秘的……搞得跟神秘组织似的。”
李二宝笑着摇头，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鱼饼：“吃你的。”
白心“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只低头继续吃。
郝天明拿起酒瓶，重新给三人的杯子倒满，
“二宝，你拒绝得对。”
“在那样的局里，太聪明的人不会被信任，你这性子，要么被排斥，要么被利用。
真要是留那边，不出半年就得树敌一堆。”
李二宝笑了：“我自己知道。”
“所以啊，”郝天明抿了一口酒，
“有时候，站在场外，看别人下棋，比下棋本身有意思多了。”
他抬起头，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二宝，你这人，我得实话实说。”
“你有勇，也有谋。”
“但要真进了那种体系，光这两样还不够。”
李二宝挑眉：“哦？那还缺什么？”
“缺的，是体制里最关键的一点——隐忍。”
郝天明说这话时，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老人的笃定。
他拄着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你能忍，但你的忍，是带方向的。”
“什么意思？”
“你是那种只有在看得见目标，看得见结果的情况下，才愿意咬牙的。”
郝天明顿了顿，目光沉下去，
“换句话说，你的忍，是算计出来的，不是天生的。”
李二宝没反驳，只是静静地听。
郝天明接着说：“体系里那种忍，不一样。”
“那是无目标、无底线、甚至不知何时有结果的熬。”
“有时候，你要在一堆蠢人中间假装糊涂十年，只为有朝一日能讲一句真话，你能吗？”
他轻叹一声：“你忍得了三个月，顶多半年，但十年？不可能。”
李二宝沉默了片刻，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郝叔，你这意思，是夸我还是骂我？”
“都不是。”郝天明也笑，“这是认定。”
他抬起酒杯，和李二宝轻轻碰了一下，“你这性子，适合在棋盘外动手，不适合被人管着下棋。”
“你要是进了那套系统，不出半年，肯定惹一堆人不痛快。”
“到时候，你不是帮人清局，而是逼人收拾你。”
“而且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
郝天明意味深长：“你在那个女人眼中的价值，恐怕要大打折扣。”
李二宝点头：“嗯，所以当朋友和当手下是两码事，我就拒绝了。”
他不是韩怀一。
为了某个位置，可以无限制的忍，哪怕是当上门女婿，哪怕是外面流言蜚语，哪怕是无限制地被人看不起。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且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多东西早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刚开始的目标。
物质上，他现在也比较满足。
至于进入曼国体系，给素瓦夫人当打手。
他暂时考虑都没考虑过。
当然，如果是一开始，在自己什么都还没有的时候。
出现素瓦夫人这样的人，像前几天那样和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肯定答应的比谁都快。
但是现在，他压根就不去考虑。
“对。”郝天明点点头，“不靠近，反而自在。”
“你真能说。”
白心咬着吸管喝冰啤，抿嘴笑着，“要是换别人，早被你这番话迷得神魂颠倒。”
李二宝笑，眼角带着几分揶揄：“那你呢？”
“我？”白心一撇嘴，“我可不上这种当。”
“那你上哪种？”李二宝挑眉。
白心故作沉思，筷子转了一圈，指着他：“可能是吃饭不付钱那种。”
“我还真不付。”
“哼，油嘴滑舌。”
郝天明看着两人拌嘴，笑而不语，只慢慢地喝着酒。
那一刻的氛围是难得的轻松。
几个人坐在街头的小摊下，灯光昏黄，油烟翻滚，
像是从复杂的局势里暂时抽离出来的普通人。
李二宝夹了一块炸鱼放到白心碗里：“多吃点，拍戏那么辛苦。”
白心瞪了他一眼：“我现在不拍戏都能胖三斤。”
“那也不耽误好看。”
“油！”白心撇嘴，但嘴角明显在笑。
郝天明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笑意比酒还柔。
“年轻真好。”他低声说了一句。
正当几人说笑着，街角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车灯照亮夜色，一队黑色的车队缓缓驶来。
几辆劳斯莱斯在这片街头出现，简直像外星人降临。
人群一阵躁动，摊贩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
食客们抬头张望，连拍照的手机都举了一片。
那一排黑色车身在霓虹下泛着冷光，
车门几乎同时打开。
十几名黑衣男子下车，步伐整齐，沉默不语。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们分成两列，
中间领头的那人快步走向李二宝他们所在的小摊。
那人穿着深灰色西装，步伐沉稳，神情冷峻，
走到桌前，微微俯身。
他没有看李二宝，也没有看白心，
而是对着郝天明弯腰，
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白心被这阵架势惊得手都僵住，
筷子还停在半空。
李二宝目光微动，没出声，只盯着郝天明的表情。
几秒钟后，郝天明脸色依旧平静，
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他抬手，语气不急不慢：“去外面等着，别打扰大家吃饭。”
那人立刻低头应声，转身离开。
黑衣人队伍重新回到车边，
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只留下周围一片窃窃私语的震惊。
李二宝放下手里的烤串，
抬眼看向郝天明：“出事了？”
郝天明用纸巾擦了擦嘴，神情平淡，
像只是听到一条普通的消息。
“罗三抓到了。”
李二宝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
“今晚。”
郝天明抿了口酒，声音压得更低，“但在送回来的路上，车出事了。”
白心愣住，手里的筷子轻轻一颤：“出事？”
“嗯，”郝天明点头，“车翻了，油箱爆了——
所有人，当场全没。”
空气顿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