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曼国的雨季刚过，街头的空气里仍旧带着湿润的潮气。
行动组驻地临时设在首府一座偏僻的办公楼里，灯光亮到深夜。
陈立国坐在会议桌的首位，手里攥着一份资料。
那是王远东交出的境外邮箱，里面的档案足以撬动整个东南亚的犯罪体系。
可连续两天的调查下来，换来的却是一盆又一盆冷水。
“我们盯的第一个联系人，”副组长杜衡开口，眉头皱得很紧，“昨天上午十点带人去了他登记的公司。结果门口连保安都撤了，办公桌上空空如也，连台旧电脑都没有留下。”
林骁坐在对面，脸色冷硬：“第二条线索更干脆，目标在郊区的仓库，我们刚到就发现，仓库在半天前被大火烧过，什么都没剩下。”
“不是巧合。”年轻的周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肯定，“我调了周边监控，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时机卡得很准，正好在我们行动前四个小时。”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只有空调嗡嗡的低声。
陈立国把手里的文件“啪”地摔在桌上，眼神压得很沉：“三条线索，三次阻碍。都在我们到达之前几个小时清空。你们觉得是巧合吗？”
没有人回答。
王志涛开口，声音低沉：“这说明，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有人提前知道。”
“我们的调查方向、出发时间，甚至车牌号，可能都在别人掌握中。”
他三十多岁，做过多年金融审计，思维缜密，但此刻眼神里透出一股难言的压抑。
“可我们没找到证据。”林骁抿着唇，语气锋利，“对方动手干净利落，我们只看到结果，却抓不到尾巴。”
杜衡叹了口气：“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我们像在黑夜里点了一根火把，以为能照亮线索，结果却成了别人灭火的目标。”
白天的调查继续进行，却处处受阻。
小组兵分三路。
王志涛去追查资金流，却发现银行账户在两天前全部销户，账面数据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骁带人去盯一个地下实验点，却扑了个空，只剩下散落的医疗垃圾；
周凯通过技术入侵尝试锁定数据备份，结果系统层层加密，每一条路径都像被人提前设了陷阱，一旦触碰，整段数据立即自毁。
到傍晚时分，几个人带着疲惫回到驻地，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我们在替别人打前锋。”王志涛坐下时，把文件包重重丢在桌上，“所有的阻力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走在我们前面，把该清掉的都清掉。等我们赶到，只能收拾烂摊子。”
周凯抬起头，眼神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愤怒：“那我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陈立国抬手制止他：“情绪放一边。说具体的。”
“很简单。”杜衡冷声道，“有人知道我们拿到了证据，也知道我们会追查。”
“所以干脆利用我们，把我们手里的证据当作地图。我们走一步，他们就提前走一步，清掉一切。”
话音落下，会议室再次沉默。
夜已深，雨点打在窗户上，稀稀落落。
灯光下，几个人神情凝重。
“这样下去，”王志涛声音低沉，“我们手里的东西不是武器，而是毒药，只要继续查，我们就是在帮别人消灭证据。”
林骁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却带着一丝冷意：“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暴露，不论我们走哪一步，都会有人跟进，可问题是……谁？”
“当地当局？”周凯忍不住开口，“今天我联络协调人，对方保证会‘全力配合’，但……”
“但你没看到他的眼神？”陈立国接过话，冷冷一笑，“那不是承诺，那是敷衍。他们不可能真心帮我们。”
空气安静，只有墙上的钟发出“滴答”的声音。
杜衡压低声音：“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困死，证据还在我们手里，可我们的人气会一点点耗光，最后变成被动的牺牲品。”
“那怎么办？”周凯忍不住了。
“先分析。”陈立国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天的情况看，我们对手不止一个势力。”
“赵明德、黑樱会，还有地方当局，都可能在动手，我们正被多股力量围猎。”
林骁皱着眉：“可没有实证，一切都是推测。”
王志涛冷声道：“没有实证，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三条线索全灭，这就是事实。”
“更麻烦的是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
杜衡接过话：“每次行动都要通过当地警方协调，我们提交搜查申请，他们满口答应，可等批准下来，目标早就人去楼空。”
“我怀疑我们的行动清单在提交后半小时内就被泄露出去了。”
“今早我去银行调取资金流水，”王志涛语气沉重，“对方要求我们必须通过曼国金融管理局的批准。”
“我们在那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喝了两壶茶，见了四个级别的官员，最后拿到许可时，账户早就清空了。”
“这种效率，要说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周凯插话：“我追踪的那个Ip地址也是。刚锁定位置请求当地网警协助，不到二十分钟那个地址就下线了，设备全部转移。”
“我们的技术请求必须通过当地安全部门，这跟直接通知对方没什么区别。”
林骁一拳砸在桌上：“我们就像被关在玻璃缸里的鱼，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里我们没有执法权，没有独立行动的自由，连调个监控都要经过三道审批程序。”
“最可怕的是，我们连内部通讯都不敢信任。”
陈立国沉声道：“昨天我让周凯尝试用加密频道联系总部，结果不到一小时，我们准备排查的一个联络点就切断了所有对外联系。”
会议室陷入更深的沉默。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束缚。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他们像是赤手空拳的盲人，每一步都被人引导着走向更深的陷阱。
“我们的人手也不够。”杜衡揉了揉太阳穴，“当地给我们配的所谓支援小组，根本就是在监视我们。”
“今天我故意放了个假消息说要搜查码头仓库，结果两小时后，码头上就多了三辆黑色轿车，里面坐着的肯定不是去观光旅游的。”
王志涛苦笑：“我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实际上却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而且是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的棋子。”
陈立国站起身，在狭小的会议室里踱步：“从现在起，我们必须改变策略。”
“不能再依赖当地提供的任何渠道，包括通讯、交通和情报支持。我们需要建立自己的联络线。”
“但这是在曼国，”林骁提醒道，“没有当地许可，我们连持枪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独立侦查了。”
“那就用最原始的方法。”陈立国目光坚定，“分组行动，交替掩护。”
“既然他们能监控我们的官方行动，那就让他们监控。同时，我们启用第二套方案，用非官方渠道继续调查。”
周凯抬起头：“我可以尝试建立一条不经过当地电信系统的通讯链路，但需要设备。”
“设备问题我来解决。”王志涛说道，“我在曼国有几个信得过的老关系，是以前做金融调查时建立的。”
杜衡皱眉：“风险太大，如果再次泄露，我们就彻底暴露了。”
“我们早就暴露了。”
陈立国冷冷道，“从我们拿到那份邮箱开始，就有人一直在我们前面清扫痕迹。”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在被完全困死之前，找到那个泄露我们行动的源头。”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地敲打着窗户。
行动组的每个人都明白，他们不仅是在与时间赛跑，更是在与一个无形的对手较量。
这个对手似乎总能预知他们的下一步，在这个异国的土地上，他们能信任的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