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没有立刻回应。
她坐在办公椅上，指尖不经意地碰了下桌上的杯沿，杯中水微微晃动，像是心底藏着的某种犹疑，也跟着泛起波澜。
“你还是你。”
“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永远都只遵从你的想法。”
她开口，语气极轻，却像是将刚才那句回应接了下来，“但你回来……不代表，过去那些事，都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李二宝看着她，眼神沉静：“我没打算去改过去。”
他顿了顿：“只是不想让现在，变得像过去一样。”
林媛看着他，眼底终于浮出一丝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小心地压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语气慢下来，“我曾经以为，我会一直是你计划之外的人。”
“可你不是。”李二宝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
没有一点犹豫，也似乎早就料到，林媛会这么说。
林媛低头轻笑了一下，那笑意里没有喜悦，倒像是某种习惯性的自嘲。
“可你那时候什么都不说。”
她道，“无论是在南都的事，还是后来在东南亚，然后你去了港城，以及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像是做梦一样，不太真实。”
“那个时候，你始终没有让我产生，是自己人的感觉。”
“像是随时出现，又会随时离开。”
她的声音仍是冷静的，可那种冷静，是压着太久之后的薄冰，一旦裂开，就会碎得彻底。
李二宝沉默了片刻，才走回沙发边，重新坐下。
“我那时候怕。”
“怕咱们牵扯的太深，就不会有回头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他轻笑道：“最起码如果未来一方有事，另一方还能帮忙，总比篮子破了，鸡蛋全摔碎了比较好。”
“可你也知道。”林媛抬眼看他，“有些人一旦站过去了，就没回头路。”
李二宝没接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沉默下来，窗外的浪声一波波涌来，像是时间也被那种未明未解的情绪拉长。
良久，林媛先开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计划？”
李二宝看了她一眼，目光不带任何回避：“你觉得目前东南亚的局势，王远东接下来会怎么做？”
有些事情，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说。
需要两个人平心静气，在适当的时候，主动开口。
林媛没正面回答，只淡声道：“郝天明动得太狠了，不像是单纯泄愤，他那边的火力线和情报资源，我查过，明显多出了一部分。”
“他应该借助了其他什么力量，但是没告诉我。”
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这也许就是他的底牌，当初他被王远东打压的时候，就没有露出过退缩，只是因为自己受伤，才导致沉寂了一段时间。”
她美目看向李二宝：“不过，这一切，也都有你的元素在里面。”
李二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郝天明之所以这么不计成本地反打王远东，这其中，也有帮自己泄恨和报仇的成分在。
“这里面也离不开你的帮助。”李二宝说道，“不然他很多计划，开展不了那么顺利。”
林媛轻轻摇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我只是提供了一些政策上的便利，他拿了结果。”
“你知道的，我现在几乎不会插手那些不干净的生意。”
“但你放手让他打得这么狠……”
李二宝盯着她，“你是想借他之手，把那些‘人线’的皮揭开。”
林媛没有否认。
“王远东不会坐以待毙。”
她提醒道，“他那个人，能忍，能舍，能狠，他最怕的，不是你我联手，是我们开始反向‘摸线’。”
“我知道。”李二宝眼神平静，“所以我当初在矿区的时候，故意将人线的一部分资料，泄露给了藤原健次。”
他笑了笑：“不能光是咱们几个打的热闹，让樱花国人看笑话，他们也得付出点成本才行。”
林媛静静看着他：“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养好身体，不要太急。”
“可我们没多少时间。”
李二宝靠在椅子上，动作还是有些僵硬，让林媛手指，下意识动了一下。
“我从矿区带出来的东西，王远东不会不怕。”
“他没有对郝天明的反打做出太大反应，就是因为他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丢失的那部分档案上。”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带走了哪部分档案，他需要准备，需要在事情最坏的那一方面发生之前，做出充足的应对资本。”
“也在试探，我会拿着这个东西，去做什么。”
他知道关于柳正义那份档案的沉重性，也知道，这个东西，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麻烦。
“他现在还没咬。”林媛语气轻缓，“那是因为他不敢，他要确定你有没有命说话。”
李二宝点头：“对，他要确定在出手的时候，保证我和那些档案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并且做到万无一失。”
林媛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王远东有这个实力？在我和郝天明的眼皮子底下？”
作为曼国最为年轻的省府市长，林媛有资格，也有实力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一定能让某个人立刻去死，当一定能让某个人，在危险的环境中，活下来。
“以前不觉得，可是现在，我觉得他有。”
在林媛疑惑的目光中，李二宝掏出手机，打开之后，将一个人物的照片递给林媛。
照片是网上资料显示。
下面，是这个人的名字，以及他，平生简历。
“柳正义？”林媛微微蹙眉，看着李二宝：“我知道你拿到了他的档案，也一直在调查，你想说什么？”
在知道柳正义的名字居然出现在王远东人线名单时，林媛也被震惊的不轻。
或者只有站在她这个位置上，才能体会到，柳正义这三个字真正代表的是什么。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柳正义到底和王远东是什么关系？
只是客户和中间人的关系，还是说，两个人参与的更深。
可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的存在，对于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是个巨大的威胁和挑战。
但林媛不觉得，只凭着一个人。
还可能只是个替身，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对自己怎么样。
所以，她一直在调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
“你不会觉得，以柳正义目前的情况，会贸然对我们出手吧？”
林媛放下手机，看着李二宝。
“我觉得……”
李二宝深吸了口气，看着林媛：“这样的人，在王远东的名单里，肯定，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