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风吹过，卷起一片泥土与血水混合的腥味。
林风仰躺在乱石间，脸上满是血污与碎屑，一条手臂弯折成诡异的角度，骨头已断，裸露的肩膀上插着碎裂石片，血液顺着脊背涓涓流下，染红了身下湿冷的泥地。
他还活着——
不是靠运气，而是因为在最后关头，二号那具更沉重的身体先坠地，狠狠砸断了下层枯枝与岩角。
林风随之摔在二号身上，被一股力量弹开，滚入侧边一处被荆棘遮蔽的凹洼地带。
那一摔，震得他眼前一片雪白，肺里的气仿佛全被抽空。
他试图呼吸，却只吸进一口血水。
胸腔像被石锤砸裂，整条左腿从膝以下没了知觉，右侧肋骨起码断了三根。
他想抬头，结果颈椎咔地响了一下，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剧痛中，他勉强将自己靠在一块湿滑的岩石上，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呻吟声泄露出去。
“咳——”他喉咙里涌出一口黑血，粘稠得如沥青。
这就是他剩下的全部状态。
“呵呵，我居然，还能多活儿一会儿。”
“老天，真是喜欢给我开玩笑。”
林风血肉模糊地躺在乱石中，只有一只眼睛微微睁着，但生命的快速流逝，让他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不知道那边突围了没有，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出去了吧？”
林风眼神闪烁着微弱的光亮，看着天空，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来临。
可也就是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若隐若现，混杂在风声中，断断续续，但不是藤原队的呼喊，也不是搜索队的脚步。
而是低声交谈。
“……他们还没冲出来，东岭线上的压迫组已经收口了。”
“李二宝那边的主力小队，应该就在这个环道区域内。”
“再给他们五分钟，就得收网了，不能再让通讯死角影响指令。”
“把车停稳点，咱们的信号舱不能暴露。”
林风瞳孔一缩，神经被剧痛逼得几乎崩断，但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敌方搜索分队，而是一股特殊的队伍。
他想动，哪怕一点点。
可他连支起胳膊都做不到，左臂几乎脱臼，右手一撑地，满是碎石和锋利树枝，瞬间扎出几道血口。
“呃……”他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但硬是将自己向声音来源方向挪动了不到半米。
荆棘划开他的衣服和皮肤，鲜血在枯枝上挂成丝。
他用尽全身每一块能动的肌肉，一点一点，向那道山沟下方缓缓蠕动——像一条负伤却仍不愿死去的蛇。
他拖着身体缓缓往前，一寸、一寸，如爬过炼狱的断桥。
而血，沿着他移动的路径，滴落在泥土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
林风忍着剧痛，勉强翻过身，整个人趴在乱石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向下方山沟望去。
那里有几个人，身穿藤原私军的战术服装，正围在一块偌大的伪装帆布旁。
而帆布下的，是一辆几乎与山色融为一体的深灰色越野车——
车顶天线微微抖动，车厢侧面有一组散热孔与加装电源模组，那不是运输车，是——
无人机指挥中继车。
林风眼中浮出血丝。
那一刻，他明白了。
这个点，是王远东封锁矿场的前压组控制核心，也是整场战斗中敌人眼睛的根。
只要这辆车还在，李二宝那边就无法摆脱热感跟踪，就算撑过涵洞，也迟早会被锁定再合围。
这也是导致他们之间，始终无法联系上的主要原因。
“我不能死……我不能在这时候死……”
林风咬牙，浑身剧痛之下，用牙齿从战术靴里扯出一小瓶止痛针管，手指哆嗦着刺入自己大腿——
“嘶——！”
剧痛反而刺激了他神经，带来一瞬间的清明。
指挥车外，一名身形瘦削、头戴黑帽的中年人正低头翻看着平板上的战场画面，画面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逼近东岭环口。
“二岭线的队伍迟迟没出信号，李二宝应该还在静默圈里。”
“他的人分得太散，最多十分钟，他们就会各自崩溃。”
“提醒鸫鸟，目标一旦进入我们这边三角压迫口，不留活口。”
“收到。”另一人点头，“王总那边催得紧，不希望再出任何变数。”
林风眼角一跳。
他们和李二宝长时间的静默，无法联系，都是因为这辆指挥车。
这辆车，就是导致占据突然反转，他们拿到东西，无法离开的罪魁祸首。
他嘴唇干裂，几乎贴在泥里喘息，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刀片。
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可当他侧头，看见不远处半挂在岩坡下的那具尸体。
贰号，原藤原特战组成员，生前悍不畏死，死后却像一块破布般躺在岩缝间。
林风眼神动了动，艰难地朝他那边挪去。
指尖，一寸一寸地爬。
膝盖上的伤口早就磨穿，血与泥混成厚厚一层。
他终于摸到了贰号的腰部。
战术腰带还在。
他强撑着解开对方破损的战术锁扣，一点点扒开沾满血泥的布袋。
看到了三颗手雷。
林风几乎笑出声来，但喉咙里只滚出一口血沫。
他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肩膀脱臼，肋骨断裂，内出血让他几近昏迷，但他咬着牙，将一颗手雷贴在自己胸口，另两颗死死攥在手里。
他没有多余的子弹，没有备用通信。
但他还有一颗心。
和两颗……足以炸穿指挥车的军用制式破片手雷。
他死死盯着那辆隐藏在山沟里的指挥车，车厢微开，里面几个操控员正在对着屏幕窃笑，谈论“李二宝已困死”、“鸫鸟将出手”的计划。
林风指尖一抖，先后拉开了两枚手雷引线。
下一秒——
“轰！！”
“轰！！！”
山沟下，伪装帆布下的无人机指挥车猛地炸裂，火焰冲天，燃料箱与备用电池连锁爆燃，碎片掀飞数米高，震得山体回音连连！
车边三名技术员当场被炸飞，两人未及惨叫，身体就已焦黑翻滚；
另一人扑倒时半边脸直接被削掉，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有敌袭！”一个战术指挥官反应迅速，拔枪翻滚进侧方灌木。
“火力压制！快！快把东侧搜索组叫回来！”
七、八名武装护卫立即分散隐蔽，有人冲到爆点处寻找袭击来源，红外激光乱扫，快速判断方向。
林风倒在远处乱石后，鲜血从他腹部新裂开的伤口中汩汩而出。
他的呼吸已经极度不稳，眼前泛出阵阵黑星。
耳边只剩一片嗡鸣。
他知道……他们发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