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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亓官遥吟罢那阕“花明月暗笼轻雾”,满堂先是一寂,继而爆出惊叹之声。

那些个惯常在风月场中厮混的,哪个不晓得这词的妙处?字字句句,皆是从女儿家心坎里掏出来的。

尤其是“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二句,将一个既怕人知、又忍不住要赴约的少女情态,活画在纸上;至若“一向偎人颤”,更是将初尝情事的羞怯与悸动,描摹得入骨三分。

楼上楼下,但见老成者捻须颔首,年轻子弟拍案叫绝。便是那些附庸风雅的商贾,虽未必真懂其中精妙,见众人如此,也跟着抚掌喝彩。

平台之上,独占春一双秋水眸中光彩流转,深深望了亓官遥一眼,那眼波里含着三分惊讶,三分激赏,还有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三楼东首雅座中,那清冷女子原本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此刻却微微坐直了身子。她隔着竹帘,隐约见得小弟亓官遥立在栏边,面上虽强作镇定,袖口却微微颤抖。

她看了半晌,低声道:“这词……辞藻意境俱是上乘,不似小弟手笔。他平日做的那些诗,不是‘春风扶柳柳扶花’,便是‘月照妆台台照镜’,哪得这般玲珑心思?”

身侧丫鬟抿嘴笑道:“许是少爷近日用功了?”

“用功?”女子冷哼一声,“他若肯在诗书上用一分心,父亲也不必整日叹气了。”

西首那穿鹅黄衫子的少女,此刻正拈着颗水晶葡萄往唇边送,听了这词,吐出两粒葡萄籽,对身旁侍女道:“有趣,有趣。都说亓官家的小公子不学无术,今日倒叫我开了眼。只是……”

她眸光流转,望向亓官遥身侧那素衣书生,“这词的气韵,倒像是他身侧那人做出的,一身桃花气,端的是吓人!”

楼下,赵怀仁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万没想到,平日被自己讥讽为“草包”的亓官遥,竟能做出这等好词。

他张了张嘴,想要挑些毛病,可这词从意境到格律,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半晌,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倒……倒有几分巧思。”

亓官遥立在栏边,耳中听着满堂赞誉,心头却是怦怦乱跳。他侧目看向身侧的杨炯,只见这位“郑兄”负手而立,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光深远,仿佛方才那阕惊艳全场的《菩萨蛮》,与他毫无干系。

亓官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更多的却是惶恐,这词本就不是他作的,若要他再作一首,只怕立时就要露馅。

独占春在平台中央,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她盈盈一笑,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如清泉击石,立时压下了满堂喧哗:“亓官公子这一阕《菩萨蛮》,当真妙绝。不知可还有人愿附雅作?”

停了半晌,满堂寂然。

方才那些踊跃献词的,此刻都成了锯嘴葫芦。

苏知远低着头把玩玉佩,孙大年默默喝茶,赵怀仁更是将脸扭向一旁,只作观赏壁上字画。

独占春见状,眼波流转,笑道:“既如此,那今日诗会头名,便是亓官公子了。按先前约定,这些‘货物’中,亓官公子可优先挑选……”

话音未落,赵怀仁突然扬声道:“且慢!”

众人齐刷刷望去。

只见赵怀仁缓步走到平台前,朝独占春拱了拱手,又转向亓官遥,似笑非笑道:“亓官公子这一阕词,确实精妙。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在座诸位都知晓,亓官公子平素最不耐烦这些诗词小道。去年重阳诗会,令姐福康县主逼着你作诗,你憋了半日,只得一句‘重阳佳节菊花黄’,便再也接不下去。

今年上巳节,你在秦淮河畔与友人对诗,写出那‘我有一方便, 价值百匹练。相打长取弱, 至死不入县。他人骑大马, 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 心下较些子。’惹得满堂哄笑。”

他每说一句,楼中便响起一片低笑。

那些与亓官遥相熟的,想起他往日窘态,更是忍俊不禁。

赵怀仁见气氛已活,继续道:“倒不是赵某有意为难,只是今日这词,与亓官公子往日风格大相径庭,难免令人起疑。

若真是亓官公子近来奋发,才学大进,何不再作一阕同题之作,让我等心服口服?”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立时有人附和。

“赵公子言之有理!”苏知远起身,胖脸上堆着笑,“亓官公子若能再作一阕,自是佳话一桩。”

“正是!再作一阕,让我等开开眼!”

“亓官公子莫要推辞!”

……

起哄声中,亓官遥面色涨红,额头渗出细汗。他本就不是厚颜无耻之人,这词原就是杨炯所作,如今被人当众质疑,哪里还能理直气壮?

他偷眼看向独占春,见她正凝眸望着自己,眼中有关切,有期待,更有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这一看,亓官遥更是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楼东首雅座,那丫鬟急得跺脚:“小姐!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清冷女子摆摆手,眉头微蹙:“先不急。你看小弟身侧那男子,看着眼生。”

丫鬟凝目细看,点头道:“确实面生。少爷平日那些朋友,奴婢都认得,这人却不曾见过。看衣着气度,也不似金陵本地人。”

女子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人既能做出这等诗词,想来有些才学。况且,咱们办这次诗会,本就是要探一探这些人的底。他们的父辈都是老狐狸,只有这些小辈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心思浅,好拿捏。摸清楚了他们的念头,也就……”

话未说完,楼下赵怀仁又开口了。他朝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依赵某之见,不若请亓官公子当场再作一阕《菩萨蛮》。若真能做出同水准的佳句,我等自然心服口服,绝无二话。不知独占春姑娘以为如何?”

独占春立在平台中央,眸光微闪。她与亓官遥相识数年,对他的底细再清楚不过。

这人虽爱在她面前夸夸其谈,以才子自居,可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她早就摸透了。若不是他姐姐亓官舒极力反对,她早就将这人拿下,行那“柳花魁嫁入公门”的故事了。

平日里与他玩玩暧昧,拉扯周旋,不过是为了逼他给家里施压。今日这般情形,不正是自己出手的好时机。

这般想着,独占春朝身侧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会意,立刻用琉璃盏盛了一碗冰镇藕丝,递到她手中。

独占春接过琉璃盏,后退几步,纤足在平台边缘轻轻一踏,素手拽住头顶垂下的彩绸,整个人便如飞燕般荡了起来。

但见她月白留仙裙袂飘飘,天水碧轻纱在风中舒卷,臂间藕荷色披帛化作一道流霞。

那一荡之势,既轻灵又柔韧,恍若惊鸿照影,仙子凌波。

满堂宾客但觉眼前一花,香风拂面,再定睛时,独占春已稳稳落在亓官遥身前的栏杆上,单足点着朱漆栏杆,身姿如风中荷茎,摇曳生姿。

只见这独占春盈盈一笑,将手中琉璃盏递向亓官遥,声音软糯:“亓官公子,既然大家都要瞻仰你的文采,何不就成全了大家?这碗冰镇藕丝,最是解暑,公子润润喉再作不迟。”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楼中顿时爆出喝彩声。

在风月场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花魁亲自相邀,以这般风雅方式递上吃食,宾客是断不能拒绝,不然有失体面身份。

“亓官公子,莫要辜负美人恩啊!”

“快作快作!我们都等着呢!”

“独姑娘亲自相邀,亓官公子好福气!”

……

起哄声愈发热烈。

亓官遥接过琉璃盏,指尖触到碗壁冰凉,心中却是一片滚烫。他偷眼看向杨炯,眼中满是求助之色。

杨炯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叹:这花魁倒是会做人情,只是这般逼迫,亓官遥若真做不出,只怕要成金陵笑柄了。他略一沉吟,凑到亓官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亓官遥眼睛一亮,正要开口,独占春却已薄唇微动,低声吟道:

玉楼人倚东风晓,晓风东倚人楼玉。

残月杏花寒,寒花杏月残。

绣屏金孔雀,雀孔金屏绣。

春恨与谁言,言谁与恨春。

这是一阕回文《菩萨蛮》,正读倒读皆成意境,且字字工巧,句句玲珑。

杨炯听得真切,心中一惊:这花魁倒真有几分才学,竟能当场作出这般精巧的回文词。只是如今正值盛夏,词中却是“残月杏花寒”的春暮景象,若亓官遥真照着吟了,岂不是自曝其短?

他不及细想,亓官遥已接过冰镇藕丝,仰头饮了一口,豪气顿生,朗声吟起杨炯新作的《菩萨蛮》:

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

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一词吟罢,满堂先是一静,继而爆出雷鸣般的喝彩。

这阕词亦是回文体,却紧扣眼前情景,正是柳庭风静的午后,亓官遥手捧冰碗,碗中是红藕丝。

最妙的是后两句,“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既应了“藕断丝连”的典故,又将男女间那种朦胧情愫,以戏谑口吻道出,清新别致,妙趣横生。

“绝了!真是绝了!”

“即景生情,浑然天成!这等急才,金陵罕见!”

“两阕《菩萨蛮》,一婉约一清新,俱是上乘之作!亓官公子当真深藏不露!”

……

赞叹声中,赵怀仁面色铁青,苏知远笑容僵在脸上,孙大年低头不语。

独占春立在栏杆上,一双妙目睁得溜圆。她万没想到,亓官遥竟真能再作一阕,且比方才那阕更贴合情境,更显才情。

她怔了怔,随即嫣然一笑,纤足轻点,如一片羽毛般飘落在地,朝亓官遥娇嗔道:“公子好生狡猾,原来早备了佳句,却要妾身这般出丑。”

这话说得又软又糯,眼波流转间,三分羞恼,七分娇媚,直将亓官遥勾得魂儿都飞了半边。他张了张嘴,想说这词并非己作,可话到嘴边,见独占春那般情态,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独占春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了然,却不点破,只盈盈转身,面向众人,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诸位都听见了。亓官公子连作两阕《菩萨蛮》,俱是佳品。按先前约定,今日这些‘货物’,亓官公子有优先挑选之权。”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菩萨蛮女子,正要宣布结果,忽听三楼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战尘吹落女儿身,贩作牛羊案上珍。

却问朱门歌舞者,几人不是乱离人?

这四句诗,字字铿锵,如金石掷地。

满堂喧哗立时一静,众人齐刷刷抬头望去。

但见三楼凭栏处,立着一个华服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身着云锦宫妆长裙,外罩月白绣金牡丹披风。

一张瓜子脸儿,眉描浅黛,眼汪秋水,本是极美的容貌,此刻却罩着一层寒霜。

她俯视着台下那菩萨蛮女子,眼中满是悲悯,可那悲悯之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亓官遥眉头一皱,低声对杨炯道:“这是江宁府府尹千金蒋芳。她这人素来喜欢听人奉承,常做些诗讽刺朝廷用兵,说什么‘不恤百姓’。今日见了这菩萨蛮,怕是又要‘悲天悯人’了。”

杨炯冷笑:“就是圣母呗。”

“圣母?”亓官遥不解。

“便是那种见人苦便要说,说了又不真救,只图自己心安理得、卖声求好之人。”杨炯淡淡道,目光却冷了下来。

台上,蒋芳享受着众人瞩目,下巴微扬,继续道:“诸位家中,当真缺这一个奴隶么?朝廷新政,王舍人主持推行的《放奴令》,早就明令禁止蓄奴。

金陵身为江南首府,更该以身作则。平日里说什么仁爱,什么体恤百姓,怎么今日都聚在此地,欺负一个弱女子?”

她越说越激动,纤指指向台下菩萨蛮:“我大华将士刚刚收复西域,难道就是为了去于阗国强掳女子么?若真是如此,那我蒋芳——羞与诸位为伍!”

这话说得义正辞严,楼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有那脸皮薄的,已低下头去;有那心思深的,却露出玩味笑容。

赵怀仁第一个跳出来附和:“蒋小姐说得极是!咱们金陵人家,谁还缺个丫鬟使唤?今日来此,不过图个新鲜。可若真要违背朝廷法令,却是大大的不该。”

苏知远也起身,胖脸上堆着忧国忧民的神色:“蒋小姐仁心,苏某佩服。说起来,朝廷这些年连年用兵,百姓苦不堪言。西域固然要收复,可也得顾及民生啊。咱们在此买卖人口,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金陵豪无人伦?”

二人一唱一和,又将亓官遥架在火上烤。

赵怀仁更是借机质问:“亓官公子,你定远伯府难道真缺这个奴隶?真要公然违反朝廷新政?”

亓官遥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本就不是善辩之人,此刻被这般逼问,哪里还说得出话?

蒋芳见众人反应,心中得意,继续道:“今日大家来此,为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不就是想借着同安郡王大婚之机,攀附权贵,送礼讨好么?”

她目光扫过全场,语带讥讽:“可我倒要问问,那位同安郡王,他缺钱么?他那未过门的王妃,富可敌国!缺权么?他是梁王嫡子,掌着大华最精锐的兵马!他缺的,难道是这些异族女子?”

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我听说,那位郡王在长安时,便以风流闻名。如今大婚在即,还要收这些‘菩萨蛮’、‘波斯婢’,传出去,成何体统?咱们金陵人,难道就这般自轻自贱,非要上赶着给人送这些有伤风化的‘礼物’?”

蒋芳越说越激昂:“朝廷这些年连年征战,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多少寡妇哭断肝肠!若真为了保家卫国也就罢了,可若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欲,那我蒋芳第一个不服!”

这番话,明里是为菩萨蛮鸣不平,暗里却将矛头直指杨炯和朝廷。

楼中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孙大年低头喝茶,一言不发;那些豪商巨贾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接话;只有赵怀仁、苏知远几个,在一旁帮腔作势。

杨炯越听,面色越沉。他这些年在外征战,见过太多生死,也听过太多非议。

可像蒋芳这般,一边享受着将士用命换来的太平,一边却指责朝廷“穷兵黩武”的,还是第一次当面领教。

他正要开口,蒋芳又转向亓官遥,语带悲悯:“亓官公子,你今日若真要带走这女子,我无话可说。只是请你想想,若她是你的姐妹,被人这般贩卖,你当如何?

咱们读书人,当有仁爱之心,当明是非之理。而不是为了讨好权贵,便昧了良心!”

“说得好!”赵怀仁抚掌大笑,“蒋小姐真乃女中豪杰!”

“正是!正是!”苏知远连连点头。

杨炯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踏前,右足猛地踹在朱漆栏杆上。

但听“咔嚓”一声巨响,那碗口粗的栏杆竟被他一脚踹断,碎木飞溅,半截栏杆“轰隆”一声砸在一楼平台边,惊得几个舞姬尖叫退避。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杨炯。但见他面罩寒霜,眸光如刀,指着蒋芳,一字一顿:

青丝高挽妄谈兵,不识干戈只识情。

若使疆场由尔守,国亡只在旦夕倾。

这四句诗,如惊雷炸响,震得楼中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蒋芳先是一怔,继而面色煞白,纤指颤抖地指向杨炯:“你……你是谁?!敢如此跟我说话?!”

杨炯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荥阳郑氏嫡出,郑禾是也!”

“噗——!”

三楼西首,那鹅黄衫少女刚喝进口中的茶水,一口全喷了出来。她睁大一双杏眼,盯着楼下那自称“郑禾”的男子,又惊又怒:“好胆!我荥阳郑氏嫡脉只有三子一女,长兄郑永,次兄郑绥,三兄郑吉,小妹郑劭,正合永绥吉劭之意,哪来的什么郑禾?!

本小姐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她这般想着,已站起身,紧盯着楼下剑拔弩张的场景。

楼下众人一听“荥阳郑氏”四字,皆是一愣。

荥阳郑氏乃五姓七望之一,虽经朝廷打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说那位出自郑氏旁支的郑秋郑夫子,执掌大华中央银行,国债、期货,哪一样不是他的手笔?

更别说郑氏与梁王府千丝万缕的关系,谁敢不给郑氏面子?

一时间,众人看杨炯的眼神都变了。方才那些起哄的,此刻都缩了脖子;赵怀仁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出声;苏知远胖脸上笑容僵硬,额角渗出冷汗。

蒋芳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咬牙道:“荥阳郑氏又如何?难道就能罔顾朝廷法令,买卖人口么?大华《放奴令》明令禁止蓄奴,你们郑氏难道要带头违抗?”

杨炯冷冷看着她:“《放奴令》针对的是大华子民,不包括外族战俘。你身为府尹千金,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在此妖言惑众,是何居心?”

“我……”蒋芳语塞,随即昂首道,“即便法令如此,可仁爱之心,岂分华夷?这女子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凭什么就要被贩卖为奴?同安郡王难道缺这一个女奴?咱们金陵人,为何非要给他送这等散尽天良的‘礼物’?”

“丧尽天良?”杨炯怒极反笑,“我大华将士前线用命,固守龟兹,仅剩三人活命,那时你怎不说丧尽天良?如今倒摆出一副圣女模样,慷他人之慨,行未有之善?

你方才那句‘却问朱门歌舞者,几人不是乱离人’说得真好!

可我问你,若没有边疆将士用命,没有我大华铁骑踏平西域,今日被卖在这台上的,就不是什么菩萨蛮,而是你蒋芳!是金陵奴!是两脚羊!”

“你……你血口喷人!诡辩!”蒋芳气得浑身发抖。

苏知远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郑公子息怒,蒋小姐只是心善,看不得可怜人。况且朝廷这些年连年用兵,百姓确实困苦,她也是忧国忧民……”

“忧国忧民?”杨炯猛地转头,眸光如电,直射苏知远,“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得太久,忘了什么是乱世!”

他一步踏前,身上陡然爆出一股杀气。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煞气,楼中温度仿佛骤降。

赵怀仁被那眼神一扫,竟吓得两股战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冷汗涔涔而下。

杨炯环视全场,声音沉如寒铁:“前梁永熙末年,天下大乱,十八路反王并起,六十四路烟尘蔽日。那时节,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我郑家长辈当时就在洛阳,亲历反贼朱荣破城!”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们可知当时景象?我今日就告诉你们!”

杨炯深吸一口气,朗声吟道:

永熙壬寅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

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

……

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

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

……

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

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

……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

这一首叙事长诗,改编自前世名篇《秦妇吟》,略做删减,只言洛阳城破之乱,可以说字字泣血。

楼中一片死寂,只有杨炯的吟诵声在回荡。

当吟到“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时,蒋芳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仿佛亲眼看见那恐怖景象。

苏知远听到“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手中茶盏“啪”地落地,摔得粉碎。

孙大年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那些豪商巨贾,个个面如土色,有几个胆小的,已悄悄往门口挪步。

杨炯吟罢,楼中久久无声。

半晌,才有人喃喃道:“此……真乃大华第一诗呀!”

“字字泣血,句句惊心……”

“若无边疆将士,我等安能在此……”

……

杨炯冷冷看着蒋芳:“现在,你还觉得朝廷用兵是‘穷兵黩武’么?你还觉得买卖一个外族女奴,比国破家亡更不可接受么?”

蒋芳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

杨炯拂袖转身,丢下一句:“你爹这府尹,当得好啊!”

说罢,大步朝楼下走去。

青黛紧随其后,经过那菩萨蛮女子时,她脚步微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女子手中,低声道:“自己寻条活路。”

这才快步跟上。

“站住!”蒋芳在身后尖声叫道,“你……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指责我?!”

杨炯头也不回,只留下一个孤绝背影。

楼中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人说话。

三楼西首,那鹅黄衫少女盯着杨炯的背影,咬了咬唇,忽然提起裙摆,噔噔噔跑下楼梯,朝门外追去。

她一路追到沧浪楼外,但见暮色渐合,秦淮河上画舫已点起灯火,星星点点,映得水面一片碎金。

杨炯与青黛正沿河岸疾行,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

少女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娇声喝道:“前面那个郑……郑禾,站住!”

杨炯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少女跑到他面前,仰起一张俏脸,杏眼圆睁,气鼓鼓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我荥阳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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