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晓只有夫妻，与孩童能进入”，沈钰当即感到有些错愕，立马说道：“竟不知，此处还能定亲，成婚。”
“从前确实没这规矩”，老奶奶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只是后来慕名而来的人多了，觉得此处寓意好，而天师素来也爱成人之美，所以如今便会有许多有情之人，前来定亲，成婚。”
“若我们来定亲”，清冷的神色，平静的语气，寒川问道：“是否就能进去？”
“那是自然”，老奶奶笑意深深，接着便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若是来定亲的话，二位就请随我来吧。”
“等等”，眼看着寒川就要跟她走，沈钰赶忙拽停了他，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当真，要与我定亲？”
“嗯，怎么了？”寒川平静的颔了颔首，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不愿意？”
“不是”，又是这种熟悉的对话，沈钰摇了摇头，解释道：“可定亲成婚，可是终身大事，而我也并非良缘，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清楚自己之后要面对什么，可在沈钰眼里，自己已然成了将死之人，况且短袖，从来都不是件光彩的事。
若是沈承恩，寒若曦知道，想来也不会同意，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对于寒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好考虑的”，眼看着那位老奶奶已经走远，寒川干脆拉起他的手，带着人跟了上去，说道：“从遇见你的那日起，便已注定了一切。”
“老人家”，两人跟在老人身后，从另一侧的小门进入了长情镇，沈钰忍不住小声问道：“此处，呃……短袖也能定亲？”
瞧见里面都是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进出，可唯有自己与寒川是两个大老爷们，再加上这位老奶奶看上去年纪确实太大了，怕她眼神不好，所以沈钰便隐晦的提醒了一下。
“能，自然能”，老奶奶边带路，边回头，笑着解释道：“在我们这啊，只论情这一字，而不论性别，因为天师笃信，情爱，与性别无关。”
听到这里，沈钰的心脏莫名咯噔了一下，像是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那一刻，十指相扣的掌心是温热的，身边之人是温润如玉的，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两人跟着老奶奶来到指定的地方，在早就拟好的承诺纸张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里无需父母之言，只需要真情实意，只论真心。
两人按照这的规矩，一步一步完成，许是都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到底如何，所以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最长的时间，十年后再来成婚。
“挺有意思，居然要这么久”，看着定亲书上的时间，负责登记的姑娘饶有兴致的笑了笑，而后提醒道：“我虽不清楚，你们为何要十年后才来成婚，但我需要提醒你们，这钟情之铃，必须要情投意合，相濡以沫的人才能佩戴，若是一方心不诚，那么不诚的那一方，将会遭遇反噬。”
“那姑娘定是多虑了”，钟情之铃一到手，沈钰与寒川就默契的戴在了手上，他们十指相扣，相互对视了一眼，眸中漾着碎光，沈钰笃定的回答道：“我与他情投意合，此心不变。”
待两人走出登记处，真正步入长情镇后，几乎就快要忘光最初进来的目的，谁都没有做声，十指相扣的手也不曾松开。
沈钰脸颊微烫，微微低头，就像当初两人刚刚确认了关系那样，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矫情的不行，那些莫须有的小情绪又涌上心头。
两人谁都没有做声，沿着长情镇的路，十指相扣，慢慢走着，那一刻，他们不像是来寻人，反而像是出来闲逛的夫妻。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人们，面对着自己与寒川，倒是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在这里，他们不用在意任何，也不用思考任何，他们可以完全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眼中。
走着走着，忽然瞥见前方有两位走的得很近的姑娘，心中明明有错愕，可沈钰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像其他人一般，平静如常，两人牵着的手，又紧了一些。
而后两人在遇上与他们这般，同为两名男子时的人，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也是直到此刻他们才发觉，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特殊，原来他们的情感，在正常不过。
几乎快把整个长情镇逛完，他们虽没找到可疑的人，但在旁人的介绍之下，他们来到了长情镇内最高的楼上。
此楼底下是间观音庙，顶楼听闻从前什么都没有，可后来却有许多人上来观星赏月，许愿，虽然说法都不太真实，可人们也乐意成双成对的上来，对着万天星辰，明亮皎月许愿。
沈钰与寒川来时是个白天，此刻顶楼没什么人，两人来到围栏边，俯瞰着下方的一切，风吹过耳，沈钰抬起了手腕，看着上面系着的铃铛，感到一丝不真实。
“怎么了？”寒川就站在他身边，逆光之下落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在其中，看着缓缓摇曳的铃铛，寒川问道：“在想什么？”
“我们定亲了”，沈钰收回了手，背靠着围栏，微仰起头，任风吹起墨发，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寒川，说道：“我们是一对，准……夫夫。”
“嗯”，寒川但是十分坦然的应了一声，接着回道：“十年后完婚，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夫，名正言顺。”
“可我感觉”，沈钰心里明明乐的不行，可脸上却要做出百无聊赖的模样，随意地说道：“与从前好像没什么不同，又或者说，我们不像夫夫。”
寒川也知道他在戏谑自己，但还是配合着问道：“此言何意？”
“旁的男子都会说情话”，沈钰将头仰得更高了，接着又歪了歪，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我却没从你口中听过任何情话。”
“………”，闻言寒川陷入了沉默之中好一会，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片刻过后，他缓正了神色，对沈钰说道：“我命中有一劫……你可知，此劫在何处？”
听到“命中劫”这几个字，沈钰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接着便莫名的站直了身子，心中涌上一阵不太好的预感，他咽了咽唾沫，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口问道：“在何处？”
眼看着他开始细细打量起自己，柔和的目光如同轻羽扫过，最后视野像是落在了鬓边，浅浅一笑，他轻声道：“在你眉眼边。”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寒川没有骗他，确实是自己说的。
难怪当时他明明没有认出自己，可就在自己无意间说出这句话后，他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没有过任何怀疑。
原来这句话，他就只对自己说过。
回忆中的沈钰感受不到这种情绪，但他却察觉到，面前那个试图对他说情话的寒川，也没有欺骗他。
原以为他爱恋的是常悦宫的某位女子，原以为是自己阴差阳错让他扭转了心意，避开了命中劫，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此情劫，是男是女？
如若这个情劫，最开始就是自己呢？
如若这个情劫所指的，一直都是自己呢？
“你……”，眼帘微颤，沈钰感到阵阵畏惧，寒意从身后蔓延，他几乎是颤声道：“爱我么？”
“爱”，寒川又罕见的笑了，他干脆将人揽入怀中，将风都挡在身后，微微躬身，下巴搁在颈窝，他沉沉的回答道：“很爱。”
“只爱我一人？”心沉入了谷底，沈钰一时间也没有回拥，木讷的问道：“不曾爱过旁人？”
“不曾”，坦然到根本不需要怀疑真实性，搂着沈钰腰的手再度用力几分，还是那个低沉真挚的声音，回答道：“此生只爱你一人。”
“你，你说的命中劫”，沈钰终于忍不住抬手将人推开，仰起头来时，已是脸色惨白，或许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还是问道：“其实指的是我？”
“嗯”，寒川虽有不解，可面对沈钰这些问题，他却如实回答道：“一直都是你。”
“………”，双眸猝然睁大，沈钰惊得哑口无言，忽如高空坠落，粉身碎骨后却没有痛感，反而是一片迷茫。
“怎么了？”寒川这才蹙了蹙眉，忍不住问道：“此事，你不知晓？”
沈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交织在一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明知道是，是我”，眸中的光碎了，耳畔嗡鸣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也明知道会死，你，还是……？还是选择……？”
“嗯”，寒川的神色变得严谨起来，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我无悔。”
沈钰：“………”
无法描述那一刻的感觉，回忆起从前的种种，回忆起那时笨拙的自己，他只觉得自己是这其中的笑话，只有自己全然不晓，一无所知。
还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让他回避与常悦宫女子的相处，殊不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自己才是那个会真正害死他的人。
所以说自己当时的行为，无疑是将他彻底推入深渊，让他彻底走上无力更改，赴死的命运之路。
“你信我，当时的承诺还算数”，沈钰在那一瞬认命，他咬碎了牙，硬着头皮说道：“我一定会让你避开此劫，绝不让它应现。”
从来都没想过这一切的根源是自己，可现在遏制似乎已经迟了，好像他根本就没法劝说自己与寒川放手，就算他有心，就算他要说，只怕寒川也不可能同意。
“嗯”，他微微颔首，也不知是真信还是假信，不过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似乎真的也不重要了，他再一次将人拥入怀中，轻声道：“知道了，信你。”
那是在沈钰身死前，他们之间最后一段平静的日子，在私底下，他们相濡以沫，情意相投，像是一对不能被发现的夫妻，也只有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才不用隐藏自己的心意。
在表面，他们早已交恶，他们与对方再无瓜葛，此生不负相见。
众仙门世家要围剿沈钰的事，寒川当然也一早知晓，可他没告诉沈钰，毕竟从他做出这种事情开始，就定然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日的到来。
可他的弟弟却不这么想，尽管这些时日他们都没有联系，可他仍旧相信沈钰不会做出什么谋权篡位，引发疫病的事。
所以对于众仙门世家要讨伐沈钰，他表示了极力反对。
“我不信，我不信！”随着讨伐日敲定，寒河简直要疯，他拉着寒峰的衣袖，说道：“月尘绝不是这种人，他会如此，定是有苦衷！肯定是这样的！”
可在场的人都面色凝重，默不作声，无人能接上他的话，寒峰也是如此，他任由寒河撒泼似的扯着自己的衣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那无力的眼神，像是在说，自己的想法或许与他相同，可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二哥，二哥”，见他如此，不死心的寒河又将目光转向了寒川，他紧跟着来到他身边，劝说道：“我虽不知你与他为何会变成如此，可你也知道，月尘他不是这种人，对吗？”
寒峰都不回应，那就更别说寒川了，可见他如此，沈骏坐不住了，他不解的看着寒河，问道：“三公子，你选择信他，那便是觉得我在撒谎，是吗？”
“我……”，寒河还没来得及回应，沈骏又接着说：“他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与他的情意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我是他的亲弟。亲兄弟都尚且如此，你觉得如今的他，又有什么恶事做不出？”
“我并非不信少主”，寒河痛苦的蹙起了眉头，解释道：“可我与他相识这么些年，以我对他的了解，我实在是不相信他会变成如今这样，我觉得这其中定有苦衷，这其中定有无法言说的事在。我们为什么不能与他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好好问一问，为何一定要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