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他们还没聊够，没有晚修的弟子们甚至还陪着沈钰，一同在无尘之境内闲逛，一群人走到哪都是欢声笑语。远远在后面跟着的寒川，也没忍心出现破坏这一氛围。
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过如他这般爽朗轻松的笑声了。无尘之境内也很久再没这么热闹过了，明明只在远处听着，看着，他却感觉心旷神怡，悠闲舒坦。
直到到了就寝时间，这些小朋友还贴心地把沈钰送回了静雪阁，只不过隔得老远便停住了脚步，毕竟宗主之威仍旧存在，他们可不敢轻易踏足此地。
也是直到跟他们分开，沈钰才想起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到寒川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回来，还是说他真的宿在了山河月影？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直到走进院里闻到熟悉的梨花香，透过窗户瞧见屋内的烛火摇曳，他的心才平静下来。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温润暖和的气息，沐浴完的寒川也正好从浴房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薄薄的中衣，还未干透的墨发自然垂下。
他平静的看了沈钰一眼，提醒道：“我重新烧了水，你去洗吧。”
哪怕刚洗过热水澡，哪怕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寒川的肌肤依旧没有任何血色，非常白皙，当真就冷的犹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好”，沈钰把门合上，随后便走进了浴房，虽然有些膈应，但他也只能强迫自己习惯如今这具身体，好歹是自己用的，怎么着也得好好对待。
也是直到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沈钰心中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号就又多了一个，当他沐浴完出来时，寒川已经平静的躺在了他专属的床位上。
沈钰缓缓来到床边，而寒川却没有任何相让的意思，像是只许沈钰睡里边，无奈之下他只好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蹑手蹑脚的爬了上去。
跨过他时，甚至还不小心踢了他一脚，沈钰顿了顿，只能快速越过，并给了他一句：“抱歉。”
而寒川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已经入睡，直到他展开被褥躺下，寒川才勾了勾手指熄灭烛台。
鼻腔充斥着皂角独有的气息，与梨花香混杂在一起，熟悉而又亲切，这个味道他已经不止一次闻过了。上辈子也闻过，可他却非常喜欢，百闻不腻，尤其是身处于静雪阁中，浑身上下都被喜欢的味道所包裹着，沈钰只觉得莫名的舒心。
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两种味道明明都非常普通，可混杂在一起后，偏偏让他特别着迷，甚至在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后，便有了睡意。
可他心中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怕次日又给忘了，于是他便掀开了眼帘，说道：“我心中有个疑问。”
寒川没有睁眼，薄唇一启一合：“你说。”
沈钰侧首看向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毕竟先前他与寒川相见时，甚至都撞在一起了他都没认出自己是谁，可在那之后他就原路返回来找自己，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因为寒儒的讲述，才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
可当时的自己为了不碰上这师徒二人，还刻意用了帕子掩面，但即便如此，寒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寒川依旧平静的躺着，纤长的眼帘乖乖的垂下，眼看着他喉结微微滚动，凉薄的唇瓣轻启，低沉的声音缓缓飘了出来：“你说的。”
“我说的？”可能是在黑暗中，凭借着窗户明纸透进来微弱的月光下，很难不令沈钰注意到他这张脸上唯一会动的器官，他又问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记得上辈子自己唯一碰过的唇瓣，便是眼前之人的，所以那是什么滋味的？
且看他生性凉薄，就连沐浴后肌肤都没有任何血色，所以该是冰冷的……吧？
注意到了沈钰古怪的目光，寒川忽然掀起眼帘，而那双极黑的眸子，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宛若一根银针，当即刺破了沈钰诡异的想法。
沈钰浑然一怔，随后便猛的回正了头，瞪大了双眼看着房顶，努力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等待着他的解释。
瞧见哪怕是在微弱的月光下，他脸颊上都难以掩饰的绯色，寒川的眼神柔了下来，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随后便淡声道：“自己想。”
“想什么？我说什么了？”疑问又得不到解释，沈钰便又侧首看了过去，可寒川却不知何时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此刻只能看见散开的墨发，以及脖颈的曲线，沈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自觉的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沈钰只记得自己为了套话，可劲夸那位女子，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没提过自己的事，更没提过无尘之境之事，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光靠自己，沈钰定然猜不出来。
感到烦躁的他原以为今晚会失眠，不曾想他居然会诡异的睡着了。
次日寒川依旧是在自己睡醒之前便已经消失了，自己这睡姿也是一如既往的难以入目，许是知道自己起的晚，所以他每天都会给自己准备好膳食。
原本还愁着今日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结果就在他走出静雪阁不远后，便看到了好几排排列整齐的小朋友。
“你们这是在等我？”沈钰提着要送回膳堂的食盒绕开了他们，结果自己一走，他们便眼巴巴的跟在了自己身后，见状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今日无课？为何都跟着我？”
“无课，今日是休沐”，寒玉解释道：“所以我等便来等候师尊，听闻师尊是阳城人，想来还能教我等新的剑术。”
“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沈钰继续往膳堂走，解释道：“我可什么都不会。”
“不会？怎么可能？”寒邵显然不信，故而又说道：“我们宗主可是在修真界最不能惹的人榜中，排名第二，师尊既与宗主关系要好，想来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你们宗主确实很强”，沈钰颔了颔首，解释道：“当年在为师那一辈中，他可是排第一，如今排第二，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非也，师尊所说的与我们说的并非是同一个榜单”，寒邵走快了两步来到他身边，解释道：“弟子所说的榜，是集修真界所有知名宗师所在的那张榜单，而咱们宗主，排名第二！”
“我靠！？果真！？”沈钰浑然一怔，蓦地睁大了双眸，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他仍旧有些不敢确定，喃喃道：“那这第一……”
“第一早就死了，与我们宗主也是同辈”，寒邵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说道：“就是当年的魔头沈钰，所以我们宗主亦同第一没有区别。”
闻言沈钰简直大跌眼镜，虽说这种榜单都是江湖谣言，也都是根据目前修真界上会露面的人所排列的，而那些世外高人之类的皆有存在。但在整个修真界上能获得这么高排名，可见寒川的实力当真不容小觑。
十年不见，如今的他居然……这么恐怖吗？
见沈钰震惊成这样，寒邵又继续说道：“传闻咱们这位宗主有着不死之躯，且长生不老，容颜不衰。师尊难道不觉得，宗主如今的容颜与年龄大径相庭吗？”
这么一说也是哈，沈钰记得自己死的时候是二十二还是二十三，没记错的话寒川与自己同年，如今十年过去了，所以他今年应该是……最多三十三，可他那张脸还真与十年前没有任何不同。
怎会如此？难不成与他所修之道有关？还不死之躯，印象中并没有听过有这么古怪的道法啊。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且都得不到解释，对于这种疑问沈钰已经完全习惯了，他也懒得再多琢磨。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小徒居然没唤他“沈狗”，可见寒川教育有方啊～值得夸赞。
“虽然我与他关系”，沈钰莫名其妙的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向前走，说道：“确实很好，可这不代表为师也武功高强，既然难得休沐，正好你们也没事情做，不如为师便带你们去玩吧。”
“玩？”闻言众人双眸一亮，随后又想起寒川的嘱咐，眼底当即划过一丝失落，寒玉解释道：“宗主与我们说过，不许师尊离开无尘之境。”
“嘿哟呵！他胆敢拦我！”合着这群小家伙围着自己是寒川的意思，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怕他，此言无疑是刺激到了沈钰的一身反骨，他当即昂首挺胸，傲气的说道：“爷爷我想走就走，谁都拦不住！”
开玩笑的，好歹也是结盟了，答应的事可不能轻易食言，否则枉为君子。
沈钰把食盒送回膳堂后就带着这群小朋友，往无尘之境的后山走去，故作神秘地解释道：“想要找乐子倒也不必非要离开此处，在这后山里，为师便找到一片风水宝地。”
“是吗？师尊果然眼光独到”，寒邵忍不住夸赞道：“我等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有余，竟不知这派中居然还有能玩的地方。”
闻言沈钰只笑而不语，他竖着高马尾，穿着无尘之境独属的水墨灰窄袖轻袍，双手负在身后，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在最前方。
真不知跟身后的人相比，到底谁才是那个小朋友。
只见他带着所有人来到一片无尘之境内，无人管辖的地界中，随后便转过了身，笑嘻嘻的对他们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闻言众人大吃一惊，喃喃道：“啊这……”
“这不就是片无人踏足的边界吗？”寒玉满脸匪夷地不解道：“这里……还能有乐子？”
“怎么没有？”沈钰双眸微微睁大，指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地说道：“你看这！这可是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野菜！把它挖出来洗干净，焯个水，再浇上我沈……白氏十八代单传，堪称蘸鞋底都好吃的秘制酱料，我敢保证，没有人敢说不敢吃！”
寒邵看着这堆已经有他膝盖高的杂草，简直惊得瞳孔地震，喃喃道：“这，这居然还能吃？”
这片地界是无尘之境内唯一一块无人踏足，且无人打理的地方，据说是从上一任宗主开始，这里便被下令不准踏足也不准打理了。所以这里便杂草纵生，杂乱一片。
况且这些小朋友多数都是笔墨书生，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些琴棋书画，这突然间让他们来挖野菜，甚至还要让他们吃，他们断然无法接受。
“能啊，怎么不能”，瞥见脚边正好有一株小野果已经熟透了，沈钰便俯身揪了几颗下来，洗都不洗，随手一擦就直接送入口中，酸甜的味道混着大自然的清香，瞬间在口腔迸发，他忍不住称赞道：“真甜，你们来尝尝。”
闻言个个弟子都面浮嫌弃之色，随即面面相觑，纠结片刻后还是寒玉率先走了出来，并从他手中接过来一颗野果，随后便蹙着眉头合上眼帘，硬着头皮送入了口中。
随着野果在口中爆开，他却猝然掀起了眼帘，满脸震惊的指着沈钰手中的野果，对着同伴们说道：“真的好甜，好吃！”
既然有寒玉开了这个头，那其他人自然也就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争夺沈钰掌中零星那几颗少的可怜的野果。
抢到的几名弟子就像如获至宝一般，立马就塞入了口中纷纷称赞它的味道。
“怎么样？”沈钰非常傲气的说道：“没骗你们吧？”
众人连连点头，说道：“好吃！”
“还有更神奇的地方！”只见沈钰又把那株野果连根拔起，随后又摘下了它多余的细根，把它擦干净后就直接放入口中咀嚼，说道：“它嘟根更……（吧唧吧唧）甜！”
众人当即脸色大变，嫌弃道：“咦惹……”
随后眼尖的寒邵便又发现了一株野果，他立马学着沈钰将它连根拔起，处理干净后也塞入口中，比野果更刺激的酸味在口中迸开。可与此同时，它又与一种特殊的甜味相融，在口腔中形成了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
这使得他双眸一亮，立马称赞道：“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