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坎蒂丝，目光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她叫什么名字？”
莱昂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口：“她叫坎蒂丝。”
语气急促，显然是怕安格再动手。
他的脸颊依旧火辣辣地疼着，那两个耳光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警告。
“你们是什么关系？”安格追问。
“我们没关系。”莱昂下意识地回答，话一出口，看到安格眉头微皱、身体前倾的动作。
顿时慌了，连忙摆手解释，“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只是组织里的普通成员，偶尔一起执行任务。”
安格凝视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沉默几秒后，他忽然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几分：“很好，你很配合，这让我很满意。”
莱昂心里却寒意更重。
他望着安格微笑的脸，仿佛看到了戴着人皮面具的怪物。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情绪起伏，但偏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能精准地击碎他内心的防线。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某人面前如待宰的羔羊般坐立不安。
此时，坎蒂丝躺在地上，微微动了动。
禁魔室那令人窒息的魔力真空环境虽然仍在，但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与恢复，她的意识渐渐清晰了许多。
“你们是哪个魔法会的？”安格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刃。
莱昂愣了愣，心中泛起警觉。
他盯着安格，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那张脸平静如镜，毫无波澜。
像是对他们组织了如指掌。
“我们是第二魔法会的成员。”他终究还是低声说道。
声音虽轻，却在这禁魔室内如同针落地面般清晰可闻。
“第二魔法会？”安格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那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这我不清楚。”莱昂摇了摇头，急忙补充道，“我们各个分会之间靠总会联络，不互相隶属，平时也不打听其他分会的事务。”
安格点了点头，又指向坎蒂丝：“她也是第二魔法会的？”
莱昂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似乎不愿多谈。
“你们的驻地在哪里？”
莱昂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我签了魔法契约，不能说出具体地点，你听不到……真的不是我不想说。”
安格没有发怒，只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从魔法腰包里取出一张描绘着米拉金比山脉的地图，在膝盖上铺开：“我指哪里，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
莱昂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安格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从山脉南端一直指到北侧，再转向西侧。
每移动一次，都会停顿一下，观察莱昂的表情和反应。
最终，在地图的西北角，莱昂迟疑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安格眼神微动，心中已有所判断——虽然不够准确，但至少缩小了范围。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坎蒂丝忽然艰难地开口：“你放我们离开……我们带你去。”
莱昂一惊，猛地转头，声音焦急而低沉：“坎蒂丝，你疯了吗？你要是带他去，我们都得死！”
坎蒂丝缓缓地转头看向他，脸上苍白的血色中透着一丝冷静：“不带他去，我们也可能死。你看不出来吗？他不是会轻易放人的人。”
“我不一样。”安格忽然笑了笑，语气倒显得柔和起来，“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的。魔法师是珍贵的资源，尤其是还没犯大错的魔法师。”
莱昂的心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紧绷感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说到底，他还年轻，刚刚迈入魔法师的门槛，前途还远，不想这么快死去。
他的目光里还有一丝渴望生存的光芒。
坎蒂丝见状，神情一沉，急声道：“莱昂，不要被他骗了！他比恶魔还要恶魔！”
这句话仿佛惊雷炸响，莱昂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轻松一扫而空，眼中重新浮现出对安格的恐惧。
安格无奈地摸了摸鼻尖，苦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可不厚道。我怎么可能比恶魔还恶魔？你见过恶魔救人的吗？”
坎蒂丝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阴沉，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是在说：你确实不是恶魔，但你比他们还会伪装。
安格不以为意，坐回椅子上，语气闲适得像是在客厅闲聊：“好了，说说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吧。”
莱昂看了坎蒂丝一眼，见她没有阻止，便低声开口：“我们是来搬运那座庄园下的隐藏物资的。”
“藏得挺深。”安格点了点头，“可你们第二魔法会就派了两个人，搬运任务这么草率？”
莱昂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你……你知道庄园下面的物资？”
安格耸耸肩，微笑道：“当然知道。我之所以驻扎在庄园附近，就是为了抓你们。不过可惜——只逮到两个，未免太少了点。”
莱昂心中一震，顿觉冷汗涔涔而出。
安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凝，问道：“庄园地道那里的痕迹，是你留下的吗？”
莱昂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刚点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为时已晚。
坎蒂丝在一旁暗暗咬牙，心中直骂蠢货。
安格见状，眼底笑意更浓。
他轻拍莱昂的肩膀，那力道虽不算重，却让莱昂身子一晃，感觉像是被巨兽拍了一掌。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是个惊喜啊。”
莱昂勉强扯出一丝苦笑，肩膀隐隐作痛。
他看向坎蒂丝，那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懊悔。
接下来，安格似乎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问题接踵而至——他们在群岛位面的真实目的、当前的人员分布、有没有大魔法师级别的存在、是否与其他位面保持联系……一项一项地问得细致入微。
而莱昂的回答则像被按下了机关般，逐一吐露，甚至连一些细枝末节也没落下。
他的神情越来越呆滞，说话也愈发机械。
坎蒂丝望着他，原本冷静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怜悯。
她缓缓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再看下去。
莱昂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关于黑魔法会的一切，全盘托出。
安格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偶尔记下什么。
他知道，这样的谈话，胜过十次审讯。
终于，在一个间隙，安格问道：“你是怎么进黑魔法会的？”
莱昂沉默了片刻，目光变得飘忽，像是在回忆过去：“我……我是商人之子。家里虽然不是贵族，但在北港城有几家铺子，勉强算小有资产吧。后来被检测出魔法天赋，被送进了法师学院。”
他声音不大，但吐词清晰，带着一丝羞赧：“在学院里，因为家里懂经商，我也跟着学了点交际的本事。有一次聚会，我认识了我的导师——杰玛·阿登特。”
安格眼神一闪：“那个大魔法师？”
莱昂点头：“嗯，那时候他已经是大魔法师了。对我……算是欣赏吧。他说我有心性、有悟性……就把我收作学生。起初我跟随导师去各地游历，经历了不少，也学了很多东西。后来我就突破瓶颈，成为正式魔法师。”
说到这儿，他眼中露出一丝骄傲：“我是纯粹靠自己的力量，不靠魔药、不靠仪式突破的。导师很高兴，还说我是他多年难得一见的魔法种子。”
“然后他带你来群岛位面？”安格追问。
莱昂点了点头：“最初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游历，可进了米拉金比山脉后，我才知道……他其实是黑魔法会的中坚成员。”
他顿了顿，神情复杂：“不过他说过，魔法只是工具，没有善恶，关键是用它的人。我……当时不太懂，也没太排斥。他待我不错，我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黑魔法会成员的身份。”
说完这段，他低下头，有些自惭形秽。
安格冷哼一声：“你这导师，可真是深藏不露——不仅会洗脑，还懂得钓人。他怕不是早就盯上你了。”
坎蒂丝微睁双眼，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莱昂加入黑魔法会的过程，眼神中多了几分惋惜。
她不是没看出莱昂有些天真，但没想到他是这么一步步被带进黑魔法会的。她长叹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安格忽然转头，看向坎蒂丝：“你呢？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吧。”
坎蒂丝沉默片刻，缓缓闭上眼，侧过脸，将脸庞藏入阴影中，一句话也不说。
安格眯起眼，语气也冷了几分：“哟，这时候了你还给我装硬气？我都救了你，你还这态度。真让我失望啊……既然如此，我得给你点教训。”
说罢，他忽然俯下身，把手伸进包裹着坎蒂丝身体的毛毯中。
莱昂一惊，连忙起身：“你在做什么？你这样……根本不配称贵族！”
安格手未停，笑着回头：“贵族？呵，你以为帝国的贵族是什么？在普通人眼中，那不过是披着黄金外衣的掠食者罢了。你以为贵族就高尚？”
说话间，他的手指猛然按在了坎蒂丝腰侧的伤口上。
坎蒂丝浑身一震，剧痛之下脸色瞬间苍白，却咬紧牙关，死死压住了即将出口的呻吟。
她不想在莱昂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
莱昂惊恐地望着她的痛苦模样，连忙拉住安格的手：“够了！她已经很痛苦了！你就放过她吧！”
“坎蒂丝，他只是问你，你就回答吧。”他语气低声恳求，“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坎蒂丝眼神动了动，却仍咬牙不语。
那份沉默不只是倔强，更是对安格极度的不信任——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守任何底线。
安格却像是全然不恼，反而微笑着收回手：“你们啊……一个不懂拒绝，一个不肯低头。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