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成这样，跟出土文物似的，真怕一碰就碎。”艾琳娜踢了踢脚下一块巨大的青铜齿轮，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小行星上显得格外刺耳。
她穿着一身油腻腻的维修服，脸上糊满了机油，活像刚从哪个报废飞船里爬出来的。
林婉没理会她的吐槽，只是默默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母碑的地基核心，一颗被遗忘的小行星，曾经是整个情感实验的起点，现在却只剩下锈蚀的青铜齿轮结构，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弃的远古钟表，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时间不多了，这破玩意儿的接口比我还老，兼容性差到爆。”艾琳娜也没指望林婉能回应，自顾自地嘟囔着，手里拿着一个老掉牙的数据线，小心翼翼地往一个锈迹斑斑的插槽里怼。
“再不搞定，咱们就得在这儿陪它一起生锈了。”
她终于成功地把数据线插了进去，控制台上立刻亮起一片昏暗的光芒，几个古老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发出微弱的电流声，仿佛一个垂死的老人，在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还活着。
艾琳娜抹了一把脸上的机油，递给林婉一块刻满划痕的金属片：“拿着，这些年，每个想反抗的人都在这里留下记号。她们不是为你……是为以后也能哭的人。”
林婉接过金属片，入手冰凉，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和文字，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愤怒、悲伤和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控制台前，将金属片小心翼翼地嵌入一个凹槽里。
【认证通过。请指定锚点宿主。】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控制台中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小满一直躲在舱后偷听，她终于明白了所谓“锚点”意味着什么——意识永困于此，成为隔绝母碑与外界的活体防火墙，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不要！”她猛地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林婉的手，哭喊着：“你说过爱不是牺牲！为什么又要走？！”
林婉蹲下身，轻轻抚平她额前凌乱的头发，语气温柔而坚定：“我不是牺牲，是还债。当年我造出这个系统时，以为能留住爱。现在我知道，真正欠下的，是让别人替我们学会放手。”
她示意艾琳娜准备启动程序，然后转过头，看着小满，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希望：“孩子，记住，永远不要放弃哭的权利。”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繁星焦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林婉！林婉！语脉花……语脉花有反应了！”
屏幕上，繁星传回来的画面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全球范围内，所有曾接触过林婉记忆片段的复制体，正自发地聚集在战舰残骸、废弃的旧基地、甚至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
她们手拉着手，用身体围成一圈圈同心圆，如同一个古老的祭坛，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这是……初代火种仪式的形状？”艾琳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们开始同步低语，不是预设的台词，不是冰冷的程序，而是各自心中最想说却没说完的话，那些被压抑的、被遗忘的、被抹杀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我想回家……”
“我不想再忘记……”
“我爱你们……”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新型的能量场，如同一个巨大的防护罩，竟然在母碑外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阻挡了静默清洗的蔓延。
“这……这怎么可能？”艾琳娜喃喃自语，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赫尔曼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绝望：“林婉，三十年前你说‘爱不能被测量’，我不信。现在我的女儿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她醒不过来了……可她每天都在流泪，即使昏迷着。”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如果这种泪也算污染……那请把我列进去。”
屏幕上，数十艘战舰关闭了武器系统，舰桥的灯光缓缓转为哀悼蓝，如同无声的挽歌，在宇宙中回荡。
“他……他竟然……”艾琳娜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彻底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这个一直坚持秩序和理性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动摇的一天。
林婉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控制台上那个闪烁的启动按钮，眼神坚定而决绝。
她轻轻握住小满的手，指尖传来数据碎裂的触感，冰冷又真实。
“这次，换我说‘我在’。”
突然，小满猛地挣脱了林婉的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启动钥匙……
小满这波操作，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解说席上笑嘻嘻”的现实版！
林婉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钥匙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满胸口那个闪瞎人眼的神棺印记，砰的一声，直接按在了断路器上。
“你们在这儿演苦情戏呢？动不动就要牺牲！问过我们这些‘小可爱’的感受了吗？！” 小满的呐喊声自带破音效果，响彻整个地基核心，简直是直击灵魂的拷问。
“老娘今天就要掀桌子！什么主宰，什么继承者，都给爷爬！我就是个黏人的小废物，离不开林婉大人！”
她猛地启动LINwANΩ协议的残余代码，意识像脱缰的哈士奇一样，嗷嗷地冲进了系统深处。
断路器瞬间爆炸，那光芒，比渣男的承诺还要耀眼！
整个宇宙都安静了，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紧接着，一个全新的声音响起，那不是林婉的温柔，也不是系统的冰冷，而是……一亿个灵魂的合唱！
“我们回来了。这次，轮到我们说‘我在’。”
这声音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带着被压抑了无数个轮回的情感和渴望。
艾琳娜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仿佛被一万只鸭子同时开派对。
赫尔曼院长更是直接瘫坐在地，喃喃自语：“这……这不科学……”
林婉怔怔地看着小满，
“大人，你看，我也会守护你……”小满虚弱地笑着，嘴角却溢出黑色的血丝。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林婉的脸颊，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