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或者换言之叫直觉。这一虚无缥缈、毫无实际根据的玩意平常人大概率需要斟酌犹豫许久，但白虎和朱雀身为武夫，能敏锐察觉细微的变化，相较事实依据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本心。
自然比平常人更能接受直觉这种说法。
“你能确定吗？要不然我们再往远处探查探查？”朱雀没有反驳，轻声建议。
“我赞同，稳妥点不容易出错。”白虎环手抱胸，附和道。
“也好。分头往远处探探，百息后回这儿集合如何？”合理建议赵就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站起来朝远处黑暗眺望。
“行。”白虎和朱雀齐声答应。
上下扫视赵就几眼，朱雀眉头微蹙柔声关心道：“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又重伤未愈，不如留在这里等候，由我和白虎去吧。”
“放心吧，多少也是个一品，淋场雨而已，没多大事。”赵就微笑安慰。
不给朱雀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挥手果断道：“动身吧，免得耽误时间。”
“嗯，好！”
啪！啪！啪！
三道轻微踏水声响起，檐外炸开三团水花。依旧如同先前般，朱雀在左白虎向右，赵就居中直行，相继撞进雨幕中。
脚尖轻点又是一次起落，赵就两眼始终留意左右四周情况，竖起耳朵以十二分注意观察。不断起落间，已经过去四十近五十息，哪怕他速度不快也掠出了好一段距离，回头望去，刚才发现脚印的檐下早已隐入黑暗中，肉眼几乎只能看见朦胧轮廓，无法瞧真切。
可惜，仍旧毫无发现。
强行将内心胡思乱想压下去，又是几个起落。落地站稳后，他顿生不妙，眼角余光快速扫一遍周围的环境，专注倾听一二息，四下静悄悄，除去轰轰雷声和雨滴落在瓦片、地面产生的“啵”、“吧”嘈杂外，并无半点其他声音。
“奇了怪了，两个人脚力都那么好？速度都那么快？怎么半点痕迹，半点响动也没有？还是说他们隐匿技法高超，难以被人察觉？”赵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紧锁眉头呢喃道。
风迎面吹来，带着一大团雨水往身上砸来。他侧身躲避，感受到皮肤传来的触感，当时恍然大悟叹息：“狗日的，好生细致的心思！怪不得要等大雨落下才开始吹奏羌笛，原来并非时机凑巧，而是借雨势抹去逃离时留下的痕迹！”
“如此心细如发，往后可棘手咯。”
揣摩出对方心思后，赵就打消继续往前面搜寻的想法，干脆利落呼出一声尖锐长啸，脚尖点地借力原路返回。
起起落落回到发现脚印的檐下，朱雀和白虎早已就位，正倚靠墙壁站立，抱手静静等候。
看见赵就飘落，急性子白虎率先出言询问：“老九你怎么回事啊？为何寻查到一半突然终止？”
“没必要劳心费力坚持，我们哪怕搜寻到县城以外，也不可能找到其余痕迹。”赵就话语中蕴含无奈。
“不会！绝对不会！这怎么可能？”白虎难以置信，立即甩手大声反驳。
而站在他旁边的朱雀似乎想到了什么，挑挑眉疑惑问：“老九你的意思是吹奏羌笛那俩人借雨势，抹去了离开时留下的痕迹？”
“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赵就点头表示肯定。
“这这……不会吧？”白虎倒吸一口凉气，连续咽下几口唾沫，面露震惊，“如果对方心思如此细腻缜密的话，我们想轻易把他们揪出来恐怕很难啊……”
“本来就不简单！”赵就苦声出言。
“这两个人明显非常熟悉江南，也很了解最近江南地界发生的种种大状况，同时经验丰富、手法娴熟，武功境界也不低。另外，整件事前后衔接紧密，绝非凭一己之力能达成，必定是相互协助的结果，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内部分工明确、合理，各尽所能，效率相当高，而且还能做到不冒进、不轻率鲁莽，上下令行禁止，的确是一群可怕的对手啊！”
闻言白虎以及朱雀皆显露讶然，看向雨幕的眼光里多了几分慎重。
回想整件事前后经过，白虎内心暗暗咋舌，不禁奇怪呢喃：“胡人脑子有那么好使吗？”
由于距离较近，赵就将他的诧异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角难忍上扬，微笑安抚道：“没必要奇怪，无论哪里人，都有笨蛋傻瓜，同样也有绝顶聪明。胡人如果全是愚痴鲁莽之辈，凭什么能雄踞中原上百年才被太祖返回关外？再者说，也不一定是胡人……”
“不是胡人那就是见不得光的江湖武夫了，但说到底，那些个给蛮胡卖命的江湖人与胡人有什么区别？”朱雀摇头，语带惆怅嘲笑道。
白虎则没那么客气，咬牙切齿骂道：“卖祖求荣，该杀！”
但赵就并没有多少高喊“忠诚”的心思，只是咧嘴笑笑也不搭理，反而岔开话题招手，“我们回去吧，顺便看看出城搜寻的猎户和捕快们有无收获。”
“好。”朱雀先行回答。
“走吧走吧。”白虎表情依旧不悦。
三人冒雨赶回李木匠的商铺，入目所见即众围观百姓站在屋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暂时用来停放尸体的简易木床，以及旁边大眼瞪小眼、神情里充满疑惑不解的几名猎户和捕快们。
“唉！”赵就摇摇头。
没有立刻为众百姓解开迷药，反而招招手叫来捕头，平静询问：“此行可有收获？”
“回大人的话。我们分头行动，刚走出县城就碰上倾盆大雨，顶着雨水往外面搜寻了几里地，什么都没找到。期间倒是遇到两个黑影从树上飘过，从形状看是两个人，但他们速度太快，小的实在、实在有心无力……”捕头屈身行礼，脑袋低垂、眼睛在脚尖打转。
内心早有一无所获的准备，因此赵就并不感到意外，顺其自然继续问道：“可有看清那两个人影的身形？大概有多高？肥胖或瘦小？”
“看清了！一高一矮，高的估计比大人您高出半尺余，至于矮的嘛，最多最多到小的鼻子。”捕快暗自松了口气，站直身体伸手比比划划，示范个大概。
回想在檐下发现的脚印形状和大小，赵就不禁皱眉，心底深感疑惑：矮的倒是大概能对上，可高的相差也太大了吧，按脚印估量，应该至少比自己高两尺才差不多，为什么只有半尺多？
他凝目直视捕头，语气严肃问：“你确定你没有看走眼？”
“大人，那黑影从小的身旁十几步外掠过，当时还提着灯笼打着伞，哪里会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