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规矩我是懂的。”赵就面带微笑，欣然答应。
高墙禁宫本就无比森严，何况陈公公还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一举一动必然被无数人紧紧盯着、仔细听着，稍有不慎便人头落地，当然事事小心，处处留神。
透点风给锦衣卫，可以，平日里冯公公与陆文玉多多少少还有些交流呢。但如果管不住嘴巴大的小的都往外吐，那就是存心找死了。
谁都珍惜性命，陈公公也一样，这点赵就能够理解，甚至感同身受。
“赵大人明白就好，省得咱家磨嘴皮，哈哈哈。”陈公公严肃的表情被嬉笑取代，端起倒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多谢。”赵就嘴上道谢，手下却悄悄把两张银票塞进陈公公袖子里。
“哎哟喂！使不得，千万使不得！”陈公公眼疾手快将银票推回去。
摇摇手解释道：“陆大人跟咱家干爹相互扶持许多年，交情匪浅，要被他老人家得知锦衣卫找咱家办事还要花银子，绝对不会开心。做儿子的，以孝当先！”
哟呵！赵就面露诧异，呆愣一二息马上琢磨明白其中关窍：锦衣卫和宫里太监二者系合作关系，至少陆文玉与冯公公是这么认为的！
不花钱还能办成事，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倒也行，省去笔银子。
“赵某眼光短浅，陈公公勿怪。”赵就立即道歉，顺便强行岔开话题将尴尬轻轻揭过。
小声问：“近来我总是心绪不宁，老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不知陈公公能否帮忙参详一二？”
“竟有这等事情？”陈公公惊讶。
随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摇晃手指意有所指笑问：“可是关于赈灾？”
“陈公公神机妙算。”赵就同样笑道。
“嗐！”提起“赈灾”二字，陈公公颇显自得地询问道：“赵大人你做得不错，不必过于担心。就是吧，江南离京城山高水远，八百里加急都得跑七八天，做得再好皇上看不到、听不见也没用，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公公权当赵就想“进步”，连忙根据以往经验，暗戳戳指点迷津。
“哎哟”赵就轻拍大腿，咬牙哼气，话语里面带着淡淡的懊悔，“第一次当赈灾差事，没意识到这些，好险有陈公公，不然上楼都找不到梯子啊！”
“赵大人你也是，抵达七八天了也不知道回封信。咱家想不光主子万岁爷，估计内阁众大人也等急眼了。”陈公公好人做到底，索性全倒出来。
有人指点就是不一样，赵就瞬间了悟，忙不迭点头应承：“事务繁忙一时半会给忘记咯，多谢陈公公提醒。”
“小事一桩。”陈公公摆摆手。
紧接着话锋转变，语气认真叮嘱道：“赵大人切记，在外当差最重要的是坦诚，有什么就得说什么，千万别妄想回禀七分自己留三分，害人害己呐！”
“明白，明白。来来来，喝酒喝酒。这观海楼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名楼，但酒菜还是不错的，依我看有临江楼几分风采。”赵就再为陈公公倒满酒杯，抬起手笑呵呵恭请。
而陈公公也不推辞，举起仰头酒杯一饮而尽。二人天南地北闲聊，时而唏嘘感叹，时而哈哈大笑，屋内气氛逐渐变得轻快惬意起来。
酒至三巡，菜到五味。陈公公率先放下酒杯，赵就、朱雀和白虎紧随其后。
“明日还有差事要盯着，就到这里为止吧，多谢赵大人款待。”陈公公呼出一口酒气散散身上醉意。
“哪里的话，是赵某要多谢陈公公赏脸。”主角出言作罢，赵就作为配角，自然不会愣头青般苦苦相劝。
陈公公点点头，扶着椅子站起。刚要道别离席却突然想起点什么，转头严肃叮嘱道：“赵大人，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日子呢，可不能急于求成啊。”
由于并不能理解话里的意思，赵就只好点头笑道：“嗯，我记住了，多谢陈公公提醒。”
见他一副不甚了了，似懂非懂的模样，陈公公干脆把话挑明讲，“咱家听说赵大人去拜访了姜逢吉姜阁老，不知是否有所收获？”
“还算不错。”赵就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知道为什么姜阁老稳坐泰山几十年吗？”陈公公话锋一转，幽幽问道。
“不清楚，还请陈公公赐教。”
“只因为姜阁老识大体，知进退而已。赵大人呐，有的时候能果断进取，但大部分时间都得耐下性子安静等候，苦苦熬着。须知路漫漫其修远兮，再有本事再有能耐，不也得一个脚印又一个脚印，一身汗水伴一脸血泪？”陈公公语速放得很慢，声音不大语气却极肯定。
在最后，他总结般呵呵直笑，吐出几句看似莫名其妙，实则意味明确的话：“走得快未必就是快，跑得慢也不一定就是慢，坐得下去决非真本事，坐得平稳才堪堪做数，赵大人您觉得呢？”
如此直白浅显，几乎称得上通俗易懂，赵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懂？
附和地浅笑，点点头夸赞道：“字字珠玑，实乃金玉良言！”
陈公公摆摆手，用微笑话表示不敢当：“好好好，咱家多言，赵大人要愿意听就听些，若不愿意就当废话，千万别胡乱琢磨，当心走火入魔，哈哈哈。”
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转身招手道别：“咱家先行一步，留步。”
“慢走。”
……
汴州，知府衙门内。
此时夜色已渐深，和知府放下笔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略显僵硬的身体，用一声舒服的长哼结束今日份忙碌。
走出值房恰巧碰见刘通判推门而出。于是挥手招呼，打趣道：“刘大人今日竟然得闲，真是千载难逢呀！”
“哈哈哈。老和你就别臭我了，今儿个差点没把汴州城跑遍，骑马骑得哦，屁股疼！”刘通判心有余悸般，表情苦涩。
“一起？”
“也好。”
二人说笑闲聊，晃晃悠悠往外走去，在大门前停下脚步等候。正在此时，一辆没挂灯笼的马车远远驶来，两人交换眼神，皆不动声色摇头。
非自家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