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分工，先前记录的黑衣人并无异议。他们当得是专业要求极高的差事，同伴虽说武功、境界与他不相上下，但脑子活泛，心理素质更强，临场应变方面也比自己高上不少。
的确适合留下来继续监视。
于是他点点头，低头瞧了眼怀里小簿，顺带手侧头望向院子，以确定自己没记错方位。
压低声音果断道：“万事小心，我先行一步。”
“嗯……”另一个黑衣人眉头紧锁，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从凝聚的目光能明显看出其内心满是沉重。
丝毫不敢耽搁时间，记录的那名黑衣人浑身收紧，脚尖向外缓慢探出，轻轻落下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正要踏出第四步时，另一名黑衣人猛然伸手，将其一把拉住，“先等等。”
“怎么了？”
“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那，那……”
“不盯了，一起回去！”
听到同伴所言，那名黑衣人当时惊疑窦生。正想开口询问“为什么”，却瞥见同伴微微摇头，沉声解释：“我并非瞧出了什么异常，而是觉得整件事都不对劲！尤其是那两个盯梢武夫在巷子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察看，有诡……”
“嗯？”他不解皱眉。
“解释不清楚，总之心里不安定。”
“可你如果也回去，这里……”
不等话说完，另一个黑衣人便抬手打断，幽幽叹道：“我自会跟上面解释，若有责罚，我一人担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不同意么？只好无奈地微微颔首苦笑：“我不是惧怕责罚，而是怕大鱼脱钩啊。”
“无妨，大不了权当溜鱼，再下网就是。”
“好。”
二人心怀各异，脚下却一模一样轻盈小心，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贴着墙小步小步往巷子外面挪。
摸约小半刻钟过去，二人终于踱到巷头。抬眸望向几步外散过来的光亮，两人交换个眼神，不约而同点地借力跃起，单手勾住墙顶指尖发力翻上墙头，再沿着墙头跳出巷子。
落在一处高楼檐下，凭借阴影掩藏身形一左一右往城西边赶去。
小巷倒数第二座院子中。
由于没点灯，四下被黑暗笼罩。不大不小的堂屋内，共坐着五个人，上首一人和左边两人皆披纯黑长袍，甚至连头颅都被黑色覆盖。偏偏脸上又戴着纯白色面具，使得三人看起来极其反差、怪异。
并且三人的面具也有细微差异，坐在上首之人脸上面具虽然以白为主色调，但在嘴的位置绘饰獠牙，相较其余两人生动不少。
相似之处同样也有，那便是三人眉心处都刻了图案，上首之人为山，左侧二人一个是圆脸猴头，一个是尖耳狐狸。
右边也坐着两个人，衣着装扮却大相径庭。靠近上首的脚踩草鞋，束腿短裤齐肩短衫，头顶破烂草帽，像个渔夫；另一人长衣长裤长靴，手上戴着黑色手套，脑袋被黑布裹住，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五个人皆沉默端坐，目不斜视。
“吱呀”开门声打破沉寂，管家打扮的老人背手走进屋内，轻轻把门合上才抬头朝位于上首之人沉声道：“对比过二人回禀了，没有不同。”
说罢，从背后拿出两张薄纸放在茶几上，默默退到旁边。
就近那名猴头面具人率先拿起纸张，仔细浏览一遍之后递给左手边的狐狸面具人查看。
小一会儿，五人皆看了一遍。上首面具人才缓缓开口问：“共四个人进宫，只能确定最后一人是刘知远？”
“是。”老人点点头，随即解释：“夜色太黑，盯梢地点又离崇德门太远，不用真气的情况下，甭说他们俩，就是我们亲自去，结果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同样没有多少有用收获。”
“理是这么个理，但……”
“没用啊！”上首面具人语气不忿。
另外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因无他，只因为这短短十几天，刘知远几乎每天深夜都要进宫一次，都把皇宫当自己家了！
见其五人无语，上首面具人又拿起那两张薄薄的纸，一边用手指轻叩椅子扶手，一边呢喃道：“李阁老、杨阁老、陆大人……”
咂摸着咂摸着，他突然开口询问五人：“这三人会不会是内阁首辅李授、工部尚书杨明和锦衣卫指挥使陆文玉？”
“不清楚。也许是陆文玉，因为根据二人所说，被当差太监称为‘陆大人’的，的的确确身穿蟒袍……”老人抬起头，犹豫几息方才开口，语气不确定道。
说到这里屋内又陷入了沉默，六人皆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继续下去，因此只剩下上手指尖轻叩椅子扶手的“哒哒”声。
沉寂小一会儿，许是无奈、许是感慨，上首面具人指尖动作猛然停下，轻微摇头叹息：“唉，这么多天过去，依旧一无所获。如果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将被那些个飞鱼服盯上。”
“你们有什么办法？不如都说说。”
“大官要员上朝，要么坐轿子，要么坐马车，几乎只在宫门驻足露面。咱们盯梢的地方又离得太远，一旦没有月光，别说通过进宫之人长相分辨其身份，就连是不是个人都很难弄清楚！要说办法，我仍然坚持当初所想：买通宫里太监，让他们去盯。”渔夫打扮那人抬起头，露出草帽下那张粗糙、沧桑的脸，操着沙哑的嗓子没好气道。
未等话音落下，坐在他对面的狐狸面具人不屑嗤笑，果断否决：“呵呵，行不通！宫里共二十四衙门，其中大部分都见不到深夜进宫的官员，因为不在职责范围，所以光挑选合适人选就得花大功夫，更别论期间要是不小心遇上东西厂的……”
“哼，不怕牵连大家丢了命？还是说你不怕宫里那位大太监？”
“不试试怎么知道？”渔夫说话声音提高不少，眼底明显蕴含怒气。
而狐狸面具人依然秉持自己的观点，意有所指反驳：“命只有一条！”
话里意思很明显：要去你自个去，我惜命，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