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回到院子时，马车已在门口等候。
驾车的小旗眼尖，远远瞧见赵就走来，急忙跳下马车恭敬道：“赵大人，您回来了？”
“姜千户人呢？”赵就停下脚步。
“在车厢里。”小旗转身曲指叩叩车厢提醒，“姜大人，赵大人回来了。”
“哦哦。”
车厢里立刻传来响动，姜千户面带疲惫撩开帘子探出头。看清来人之后，迅速爬钻出马车，“赵大人，我这刚从被窝里起来，听到小旗说您有事寻找，匆匆出门没来得及洗脸，您多见谅。”
“小事，跟我进去吧。”黑天半夜的，自己叫得又急迫，没仔细整理仪容实属正常。赵就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他进门。
到后院亭子里坐下，赵就才道明为何找他，“老姜啊，深夜让你过来，是有件大事需要你办。”
“老九你还跟我兜圈子，有事直说”姜千户揉揉眼睛，干脆利落说。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机灵人，跟我走一趟江南。”赵就开门见山道。
“又是江南？”姜千户面露疑惑，“你的钦差不是早就完事了么？”
“唉，钦差江南确已结束，但有些其他要事。”
“何事？”
“赈灾。”赵就指尖轻点桌子，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给他讲述一遍。
姜千户越往下听，眉头锁得越紧，最后腹中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不好办呐……”
“是难办。要不然怎么会让你找些机灵的人呢？”赵就当然清楚不好办，若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哪还用得上找人？
自己单枪匹马就办了。
看着目露忐忑的姜千户，他索性打起感情牌，“老姜啊，在江南时我们合作入密，如今难事又临，你多多少少帮我一把嘛。”
但姜千户依旧沉默。好一会儿过去才苦涩开口，“同去江南倒没问题，只是这赈灾的粮食，我确确实实拿不出办法。不动官仓，仅靠九万两白银，难！”
“赈灾粮无需担心，我去办，你只需听令做事即可。”赵就大手一挥，许下承诺。
如此难为人之事，自己想想都感觉万分棘手，自然不会二三当作五，全都推到姜千户头上，让他去办。那不是处理问题，是逼人去死。
得到明确保证，姜千户咬咬牙，深深呼吸几口，点头答应：“好。你一共需要几个人？我现在就去找。”
“不用太多，四五个足矣，但必须得信得过，必须机灵。”赵就欣喜开口。
“那就五个吧，什么时候要？”
“明天。”
“这么急？”姜千户面露惊讶。
“皇上催得急啊……”赵就同样无奈。
“好吧，明天我带他们过来。”
“不用带过来，在昭狱等我就行。明天晚上我们起程去汴州。”
“好。”
送走姜千户，赵就解下官袍换上平常衣服出了门。冒着浓浓夜色，弯弯拐拐走到一处小院子后门。
观察几息确定四周无人后，双腿发力跳入其中。脚尖刚着地，立马有声音响起，“谁？”
“是我！”赵就迈步朝声音来源走去。
房门应声缓缓推开，朱雀随意披了件外衣，顶着惺忪睡眼走出来，担心问：“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么晚还来找我？”
“进去说吧。”赵就平静道。
“不要！就在这里说吧，谁知道你进了屋会做点什么。”
额……赵就尴尬挠头，嘴角抽动无声笑笑，“想什么呢你！我想说的是正事！”
“哼！”朱雀翻了个白眼，冷哼：“说得好听……什么正事啊？”
“叫上白虎跟我去趟江南，明天就走。”
“什么事这么急？”
赵就点点头，表情凝重道：“赈灾！具体事宜路上再跟你讲，总之记得叫上白虎明天来昭狱找我。”
“好吧。”朱雀斜倚门框，边打着哈欠边往屋子里走去，“睡觉睡觉。”
闻言赵就只是笑了笑，背着手跃出院子，抬脚沿来路往回走。
次日，太阳落山时分他才抱着招财往昭狱走。先让姜千户去找马车，随后把招财托付给三爷。
“你小子能不能尊尊老？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要帮你养狗？”三爷看着趴在地上的招财，语带不忿道。
“交给您老人家我才放得下心嘛。”赵就打了个哈哈。
“行吧行吧，放在这吧。”三爷无可奈何的摆摆手。他明白，凭对方死皮赖脸的本事，自己压根没法推辞，不如直接答应。
侧目瞥几眼招财，三爷皱眉奇怪问：“这条狗怎么跟个球似的？你小子拿狗当猪养？”
“我养的？我都不在京城多久了？五爷养的！”赵就摇头笑道。
“老陆啊……”三爷低声呢喃。
“您老要有手段的话，让他变瘦一圈吧，再胖下去路估计都快走不了。我抱着都压手！”赵就调侃道。
三爷吧嗒抽了口旱烟，“这可是你说的哦！老夫保证让它皮包骨！”
“那就有劳您费心了。”
“去吧、去吧。”
直到天色全黑，赵就一行九个人才拍着肚子走出昭狱，依次爬上早备好的马车，起程朝南方疾驰而去。
为追求最短的时间赶到江南，路上几人轮流赶车，除去让马歇息之外，几乎日夜兼程，一刻不停，只用不到十天便抵达汴州地界。
驾着马车的白虎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回头朝车厢问道：“老九，我们直接进城还是……”
“不着急进城！”躺在朱雀腿上的赵就立马坐起来，抬手制止，“先去受灾的县城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如何。”
“行。”白虎探出头朝身后的两辆马车挥手，示意他们跟上，随后调转马头朝汴州城以西而去。
连续下雨之后的路不好走，遍是泥泞、水洼。他们九人抵达汴州地界时还是早上，走到受灾县城已经过了中午。
忍着癫婆的马车，赵就微微拉开帘子，入目所见皆是破损不堪的房屋，碎裂的瓦片、折断的梁木散落在地，大树歪歪斜斜躺着，一片破败景象。
见此情景他不禁摇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天灾无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