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是个私房菜馆，开在商务楼里。
我打车到了地方，摸到商务楼里面，看了铭牌找着地方。我一边想着现在开饭店的真会做生意，竟然把饭店开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一边又感觉有些紧张起来，一紧张就掏出手机看。就看到林浩给我回了条消息。
“司葭，我还在忙，今天不知道几点能结束，一会儿你先睡吧，别等我电话了。”
我知道林浩是个工作狂，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毫不违和。但心里头终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两地恋可不是想象中这么容易。一开始还联系得勤快些，说些肉麻的话，这才几天，他就忙的顾不上了。
而我也不想做个太黏人的恋人，习惯于配合他的时间表。
放下手机，电梯里的金属镜面照出我有些落寞的表情，我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来。
踏出电梯，迎宾员问我是哪个包间的，我报了个包厢号，穿旗袍的美女就将我领进了包间，她替我打开包厢门，申总坐着c位，正对着门口，见着我，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领位员关上门，我有些害羞地看着环境雅致的包房，这装修可完全不同于寻常的酒楼包房，简直跟个酒店的套房这么大。装修风格是中式的，一面靠墙是一排博古架，上面摆着花瓶和古玩。另一面是供客人休息的红木沙发和茶案，还摆着一张古筝架，架子上放着一张琴谱，但琴凳上空着。
郑总坐申总的左手边，这个位子是主陪，迎宾一开门，他就热情洋溢地迎上来，领我到申总身边，自己则往边上挪了一位，空出申总身旁的位置由我坐。
而李总性格更是热情周到，忙吩咐了服务员重新布上碗碟，收拾桌子。
虽然跟着胡之菲，也去过几次这样的场合，但我都不是主角，不仅不是，还安于一角做个小透明，可现在，大家明显是将我推崇成了重要人物，我那个紧张啊，要不是申总若无其事地笑着和我说话，帮我解除尴尬，我恨不得扔下这一桌子的人，就逃出这个地方。
“司葭，这个菜好吃，融合菜，浙菜新做，你一个苏州人肯定爱吃。”说着，申总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到我碗里。
闲聊了一会儿，李总拿起酒瓶，问：“司小姐，您真的不喝点儿？”
我摆手：“李总，我酒量不行。”
刚才，申总已吩咐服务员给我杯子里倒上了橙汁，他和我吃过几次饭，知道我爱喝橙汁。
“酒量不行就少喝点呗。”李总撺掇道，“申总发话了，我们肯定不会下手没分寸的，不过吃饭不喝酒，总归少了点气氛，你们说是不是？”
对面的郑总笑而不语。
我又转头看申总，申总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头皮一麻，要是申总不帮腔，那这一桌就我一人喝饮料，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我有些为难了，估计为难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申总便开口道：“喝不了就少喝点。有我呢。”
这话一出，李总笑着从边柜上拿来酒具，给我壶里倒上了白酒。一边倒着一边说：“不多不多，就二两。”
接着，觥筹交错，大家开着玩笑，碰着酒杯，我这前前后后也被劝了有一两了。头就有些开始晕。
隐约间听到古筝琴声响，原来是刚才空着的琴凳上坐了个穿古装的美女，装束又古典又唯美，脸上还蒙着个面纱，珠帘就随着她指尖的舞动颤颤地抖动着，李总轻击着掌，表情挺投入的。
申总回头看看我，低声道：“头晕了吧，一会儿喝不了酒别喝了，都是自己人，没事儿。”
我点点头，对申总笑了笑。
申总不知怎的，轻捏了一下我的手。我一时不明白他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呢，还是别的意思，可未及我细想，他就松开了，眼神转到古筝表演那边。
郑总凑过来和我说话：“司小姐，应该也会一些才艺吧。看你样子就是典型的江南美女，我去苏州，就爱去山塘街听评弹的。司小姐，会不会来两句？”
我尴尬地用手掌撑着额头，摆了摆手：“郑总您太抬举我了，才艺之类的我可不行，更不要说评弹了。我一个读书人，我只会……”
“会什么都行。”
我抬起头，开了句玩笑，“我挺会背书的。要不我给大家背首古诗？”
郑总愣了一秒，笑着后仰，他定是听出我话里的婉拒之意，便摆摆手道：“司小姐，可真会说笑。”
李总耳尖，听到我们在闲扯，他道：“司葭，朗诵也行啊。我这就让弹古筝的，换着朗诵的背景音乐。你给我们来一首，余光中的《乡愁》？”
“这不适合吧。”我后悔死了，什么叫自己挖坑把自己埋里头了。这李总是真会把人带沟里。
“《乡愁》？哟，怎么念的？”申总的注意力也过来了，看着我道，“这诗，耳熟啊。”
李总撺掇道：“就是那首——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哟，这算是考题出在考点上了。”申总说，“司葭可是中文系高材生。”
郑总也连番地抬举我：“是吧，我说呢，这司小姐一看就是文化人，这气质摆在这儿呢。要不就给大家来一段儿。”
我看看这几个，尴尬极了，急中生智道：“哟，这诗可长了。我喝多了，记不全了。要不下回，等我准备准备再给大家表演。”
我不是不想朗诵，而是，真拉不下这个脸。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却要在酒桌上给人表演助兴，那我成什么了。人家弹古筝的在这儿表演是工作，那我呢？还是说，在这些人眼里，我也没什么两样？这念头一起来，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闷声喝着饮料。
申总似乎也看出来了。申总笑笑，拍了拍我的手背，对郑总和李总道：“算了算了，吃饭呢，硬让人背书，是不合适。再说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去可不好。”
李总站起身，拿着酒壶走到我和申总这里，给我酒杯里忽的一下就满上了：“司小姐，您要真记不起来，也行。可酒局就有酒局上的规矩，把这酒喝了，就算你过关了。”
我想也没想，端起酒杯就干了，一下子喝猛了，坐下来的时候，头晕晕乎乎的，看东西眼神都不聚焦了。
郑总见状，也不出声了，打岔道：“哟，这曲子不错，《春江花月夜》。”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消停了，谁知李总又给我杯中满上了，我气得不行，觉得李总是有意刁难我，拧着眉看着李总。
李总笑嘻嘻道：“司葭，上回你坐了我的车，可还没谢过我呢。”
我一下子就吃了个瘪，正要伸手拿酒杯，这时，申总道：“我替她喝。”
李总还是一张笑面虎的脸，表情纹丝不变，又道：“申总是要英雄救美。替喝有替喝的规矩，咱都是场面上的人，不用多说了吧。”
“好说。”
申总从容将我酒杯里的酒倒进酒壶，直接“拎壶冲”了。
我惊呆了。
喝干了，申总将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放，李总夸道：“老申酒量不减当年啊。我是真服了。”郑总也鼓起掌来。
剩下我，心里想逃又想哭。什么破班啊，我不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