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朝歌城内此刻早已宵禁。
寂静的大街上，除了时不时的野猫叫声之外，便只有巡卫士卒身上锁子甲时不时传来的碰撞声。
灯火昏暗，晃着人影。
“哎，你们几个，再去那边看看。”
城防营中，今夜负责管事的校尉肆意的下达着吩咐。
自己只静坐在原地上，惬意的饮着小酒，酌着小菜，看着来来回回的兵卒晃动。
直到一名高大的身影掀帘闯入帐中。
“大、大人。”
那校尉愣了一下，显然是认出了来人的，当即赶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筷子，立正站起身来。
那男人目光只是粗略扫过帐中，呛人的酒气不自觉的钻入鼻孔，让他皱起眉来。
但到底还是没呵斥什么，只是淡淡的嘱咐道：
“虽说是京师，但难保不会有什么贼人起异心。
“以后当值期间，还是尽量少喝点酒。”
“是！”
校尉神色一凛，赶忙应声。
那男人点了点头：
“行了，你坐着吧，我去别处看看。”
“是，送大人。”
校尉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相送着。
直到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校尉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拍着胸脯庆幸道：
“真是要了老命了，就差一点！
“不过，这于大人身为执金吾，不好好在家里休息，今夜怎么会来这城防大营呢？”
“......”
已经回到自己营帐的于先自然听不到手底下人在嘟囔些什么。
此刻，偌大的营帐中只有他一人。
他在放下帘帐前，再三环顾四面八方。
直到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这里后，方才彻底隐身其中。
来到案桌前，于先熟练的找到了一个盖上盖子，被密封的盒子。
打开之后，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安静的虎符。
于先伸手拿起虎符，沉默的看了许久。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嘛......”
他低叹着，神色复杂的握紧这枚足以调动城中三千卫戍军的玺印，转身就欲离开。
但这时，身后阴冷的黑暗中，却突然涌出一抹清脆的剑鸣声！
于先只呆滞了片刻，便瞬间回过神来。
多年的行伍经验让他本能的就有了戒备，转身怒吼一声：
“什么人？”
“唰———”
然而回应他的，是冰冷的剑锋停在了他的喉间。
于先咽了咽口水，额头冷汗直流，不敢有丝毫动弹。
似乎只要自己稍有异样，那剑锋便能割掉自己的脑袋。
“你......是什么人？”
于先声音颤抖，眼角余光看向那持剑锋的黑影，强忍着不让自己先慌乱起来。
但面对询问，那黑影却没有答话。
反倒是身后，突兀的响起了一道温和的男人声音：
“这深更半夜的，于大人不好好在自家府里歇着，跑来城防营做什么？”
于先这才猛然察觉到身后竟也有人？
在那剑锋的胁迫下，机械般的转过头来，却诡异的看见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相貌儒雅的青年。
“项川？”
于先认得他。
或者说，作为曾经享誉盛名的『大宁双壁』之一，项骁的儿子......
如今大宁武将中，就没人不认得的。
项川微笑着耸了耸肩，算是公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但还不待他开口答话。
却听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锁子甲碰撞的声音。
无数手持坚锐的甲士正纷纷朝这边涌来，显然是刚才执金吾大人的喝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于先旋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对帐外喝道：
“都不准进来！”
“噔噔噔——”
脚步声果然停了下来。
但借着幽暗的灯火，却依旧能看清帐外的重重叠影并未散去。
“大人？”
先前守值的那位校尉有些摸不准，试探性的唤了一句。
于先此刻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我没事，先前不过是夜鸟惊林，吓了我一跳而已，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吧。”
“是。”
纵使校尉心有迟疑，但军令在前，他也不敢违背。
当下摆了摆手，便带着众甲士重新退去。
项川望着帐外人影尽数消散，这才重新转过头来，看着于先笑道：
“于大人倒是有魄力。
“先前项某还以为，于大人打算故意装作不认识项某，好让帐外甲士冲进来，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这般揶揄的话语并没有让于先有所附和，反倒轻叹道：
“再怎么说，你也是项老将军的儿子。
“我年轻时入伍，就曾在你爹手下任职，他待我不薄的。”
项川不置可否，指尖敲打着桌面：
“所以，这算是投桃报李吗？
“只可惜，为了项家，我是不会对于大人这番话有所承认的。”
于先没有在这个话题多言，只是望着他，开口问道：
“你今日，是专程过来堵我的？”
“是。”
“这是长公主的意思？她是何时惦记上我的？”
“呵呵，于大人这话我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项川玩味一笑：
“什么叫长公主惦记上你？
“你的那些小动作若是背着人干，人家未必会理你。
“但你非得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事，那人家就是想装看不见也不行啊......”
于先眼皮狂跳，攥拳许久，终是苦笑一声。
原来，他一直以为私下里与张家的隐秘交易，竟始终都暴露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吗？
“当真是好一个锦衣卫啊。”
于先扭过头来，看着那持剑的黑影。
事已至此，他显然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能无声无息摸入到军营里的......除了那神鬼回避的『锦衣夜行』，还能有谁？
“到底是长公主每年花费大价打造的精锐，总得值些钱不是？”
项川不在意的笑笑。
当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捏着肩膀走到于先面前，伸出手掌来：
“于大人，愿赌服输。
“现在，是不是该将东西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