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福的手指紧紧地扣住竹筒的边缘,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随着他手指的用力,竹筒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这声音在他的掌心中跳动,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他的目光凝视着丁阿牛,只见对方的眉心深锁,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突然,戚福注意到丁阿牛的古铜色脖颈紧绷起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压力压在上面。他的喉头也开始不安地滚动,就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钉卡在那里,让他难以咽下口水。
丁阿牛的粗糙手掌缓缓地覆盖在腰间的弯刀上,那弯刀的刀鞘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当火光掠过刀鞘时,刃口竟然发出了一阵细不可闻的颤鸣,仿佛它也感受到了丁阿牛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就在这时,丁阿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犹豫:“戚福,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半月前,我们的小寨曾有大批人马出入,情况很是异常。就连那些想要以物换物的人,也都被扣留了下来,或者是从此杳无音信。”
“你且看这疤。”丁阿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岁月磨砺过一般。然而,就在这句话的尾音处,他的声音却突然像被人硬生生斩断一样,戛然而止。
紧接着,丁阿牛猛地扯开身上的兽皮衣襟,露出了他的胸膛。只见一道狰狞的刀痕自他的锁骨处斜劈而下,一直延伸到心口,暗红色的褶皱在篝火的映照下,宛如蛇妖蜕皮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戚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猝然后仰,后腰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木柴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原本在十步开外谈笑风生的人们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而,丁阿牛的目光却在此时变得异常锐利,他的瞳仁收缩成了两点寒星,死死地盯着戚福,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寒意。而从他喉间溢出的嗤笑,就像是滚过火炭的冰渣,冰冷而刺骨。
“若不是他们不认得我,又怎会只是一刀就能放过。”丁阿牛的话语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仿佛这道刀疤不仅仅是刻在他的身体上,更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篝火突然爆出了一团绿色的火焰,仿佛是被丁阿牛的情绪所引发。丁阿牛见状,骤然捏碎了手中的一根松枝。令人惊讶的是,当碎末坠入火堆时,竟然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与周围的火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戚福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鬓角的汗珠,它们正沿着下颌滑落,滴落在手中的竹筒上,晕开了一圈淡淡的清色残痕。而就在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铁器刮擦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丁阿牛的拇指正在反复地刮蹭着刀柄,每一次刮擦都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而他手中的竹丝也在这不断的刮擦中簌簌而落,在地面上拼凑出了一幅扭曲的丝条图腾,看上去有些诡异。
“福寨……”这两个字仿佛是从丁阿牛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无尽的愤恨和不甘。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
丁阿牛突然像发了狂似的,猛地一把抓过面前的酒坛,仰头便往喉咙里灌。酒液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顺着他那虬结的肌肉流淌。然而,当酒液流到他脖子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时,却诡异地分成了两股,仿佛那刀疤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旁的戚福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异样的味道,那是白茅根的清苦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的鼻翼微微翕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几只鸟儿正在争夺着食物,那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风雪的寂静。丁阿牛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了一般,猛然抬起头来,他那沾满酒渍的髯须间,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戚福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一根淬了毒的银针狠狠地扎进了神经。他右手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刃,手背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蜿蜒盘踞,一直延伸到袖子里。那竹制的杯盏,也在他掌心血气的蒸腾下,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似乎随时都会裂开。
丁阿牛的脖颈上,那道横贯的刀疤微微后仰,粗布领口下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两下。他的喉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让他有些呼吸困难。那是一个惊雷般的消息,此刻正混着热水一起,卡在他的食管里,烫得他的五脏六腑都蜷缩了起来。
当戚福听到丁阿牛口中提到福寨时,他的思绪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拽住一般,瞬间停滞了下来。因为戚福从未向丁阿牛透露过自己就是福寨的寨主,而此刻丁阿牛竟然打听到了有关福寨的消息,这让戚福如何能不重视呢?
丁阿牛原本捏着豁口陶碗的手指,突然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也凝固了。他那浑浊的眼珠,此刻正映照着檐角蛛网晃动的银丝,那银丝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也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丁阿牛注意到戚福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于是他决定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在回忆着那段经历,“那福寨啊,原本是想考虑把我这讫寨也纳入其中的。只可惜,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
丁阿牛的话语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了戚福等人身上,只见他们的脊背都紧绷得如同弓弦一般,显然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丁阿牛见状,忽然将自己的嗓门压得极低,低得就像磨盘碾过的糠一样细碎,让人几乎难以听清,“那日,我看到那寨墙上爬满了血色,火把的光芒映照下,四处都是一片狼藉……”
丁阿牛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就像是沙砾在相互摩擦一样,而他左手比划着横劈姿势的疤口,也在门外的寒风中沁出了一抹暗红,仿佛那道疤痕也在回忆着当时的惨烈场景。
戚福的左耳后三寸处,青筋如同被惊扰的蛇一般突突跳动着。他的鼻翼微微翕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仿佛从回忆的深处汹涌而来,如黏稠的液体一般漫过他的齿关,让他的喉咙不禁有些发紧。
他的右手猛地攥住竹筒,指腹紧紧地捏住圆筒,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响。然而,就在丁阿牛转述破寨的时辰时,戚福的手却像触电般突然松开,仿佛那竹筒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随着他的手松开,竹筒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其中有一根指甲甚至已经断裂,断裂的指甲缝里渗出了几滴鲜红的血珠,宛如朱砂痣一般,缓缓地顺着竹筒流淌而下。
丁阿牛的声音在戚福的耳边回荡,他讲述着被发现后一路被追杀的经历。丁阿牛的眼白浑浊泛黄,此刻却泛起了丝丝血丝,他原本佝偻的腰背也突然挺直了起来,然而,当他瞥见戚福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时,他的身体又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瞬间塌了下去,如同秋收后的谷垛一般。
“那些追兵……倒是没看出是哪一伙势力,不过那凶狠的样子,绝对不像是一般的匪徒……”丁阿牛的话在突兀的吞咽声中戛然而止,那声音就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地剁进了半湿的柴薪里,让人听着心里一阵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