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不行啊？”一旁休息的王颂走过来，盯着他手指，“你脸色都快跟窗户玻璃一样白了。”
苏盘眨了眨眼，咬着牙撑起身体，“没事，等等就好。”
“你有病啊，教练不让你练，你还硬撑。你要真倒地上，我可不背你回去。”王颂撇撇嘴，却没走，反而坐下陪着他。
苏盘低头，轻轻喘着气，喉咙像火烧，胃里空荡荡得反胃。他知道，今天这一波，他已经压线了。
“你知道吗，”他忽然低声说，“我小时候就经常跑步跑到晕倒。别人是想跑快，我是怕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追不上了。”
王颂愣了一下，“你怕什么？”
“怕自己只是一场误会。”苏盘声音很轻，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别人说你打得好，其实只是你比他们早练了一点。等他们认真起来，你什么都不是。”
王颂沉默了几秒，然后拍了拍他后背，“那你现在好歹也是个能进队的人了，不至于自卑到那程度吧？”
“有时候，自卑不是你有没有成绩，是你知道自己还远远不够。”
王颂没有再劝，只是递过一个能量棒，“吃点吧，别真晕了。”
苏盘接过，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发现味道甜腻得恰到好处。他闭着眼慢慢嚼着，味道虽然平常，却像是他撑过极限的救命稻草。
吃完东西，他强撑着站起来，又开始绕着球场慢跑。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剧烈训练，但也不能就此坐着。缓解肌肉酸痛的唯一方式，就是让它继续温和地动起来。
林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另一侧，也开始慢跑。
两人隔着一个球场的距离，一圈圈地绕着外圈跑着，像是两个并不并肩的战士，却在以不同方式彼此陪伴。
苏盘脑子里仍然是乱的，体力到了极限后，他甚至分不清是在坚持，还是在本能地逞强。但他的心里有一个执念始终没变：只要脚还踩在这片场地上，只要他还能抬得动腿，那就不能停。
训练结束时，他几乎是被汗水浸成了水人。他拎着毛巾走进更衣室时，脚步带着一点踉跄，扶着墙才没栽下去。
更衣室里雾气缭绕，有人在洗澡，有人在吹头发，还有人正在大声聊着刚才训练中的配合问题。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解开球鞋，那一刻，整只脚像是被拔掉了魂。他轻轻按了按脚踝，肌肉像石头一样硬。他强忍着酸痛，慢慢把鞋脱掉，换上拖鞋，然后站起来走到洗澡间门口。
水流冲在身体上，汗水、疲惫、沉重一层层被冲刷下来。他靠着墙，闭着眼，任凭热水冲刷自己。他想，今天确实是运动超标了，但也许，只有在逼近极限的边缘，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真正活着。
“太累了……”他喃喃自语，手指缓缓抬起，在雾气腾腾的镜面上写下两个字：还行。
“来吧，苏盘，看你这次还能不能晃过我！”对面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的男孩弓着腰，笑得一脸轻蔑。他是阿陆，校队的主力后卫，脚步快得像风，素来是球场上的噩梦。
苏盘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他喜欢这种气氛，挑衅、竞争、汗水交织而成的气氛。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仿佛燃起了火。一个交叉步，球像水流一样从左手切换到右手，再一个体前变向，速度极快，宛如疾风掠影。
阿陆反应也不慢，脚步一滑紧跟而上，几乎贴到了苏盘的身体上。
“你晃不过我的，别做梦了！”阿陆低声说。
苏盘没有理他，身子猛地一顿，脚下像踩了煞车似的急停，球在手中一托，再次变向。阿陆刚刚下意识地右移，整个人重心已偏。就是这一瞬，苏盘顺势一个转身，从阿陆的左侧绕了过去。
风从他耳边擦过，身后的惊呼尚未落定，他已冲进了三秒区。另一个高个男生张开双臂扑了上来，试图封盖。但苏盘没有丝毫犹豫，腾空而起，膝盖弯曲，身体向后微仰，手腕一抖，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从防守者指尖擦过，空心入网！
“哗——！”
一声清脆的“唰”响起，如夏风吹进林海，整个球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漂亮！”“好球！”“苏盘太强了！”
阿陆站在原地，看着球飞入篮筐，嘴角抽了抽，但旋即笑了：“你小子真阴险，每次都藏一招，今天是新招吧？”
苏盘走回来，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手搭在膝盖上喘息着，额头上的碎发几乎遮住了眼睛。但他抬起头时，眼里依旧清亮：“有些快乐，不能提前告诉别人。”
“装逼。”阿陆翻了个白眼，但眼中分明带着佩服。
“下一个球，你防不住我。”苏盘咧嘴一笑，嘴角弯成一个轻松的弧度。他是真的快乐。不是赢了阿陆的那种胜利者的骄傲，而是在这奔跑、变向、投篮的过程中，那种身体与球场完美契合的快感，那种汗水流淌带来的轻盈，那才是真正属于篮球的快乐。
“你们两个别光斗嘴了！”旁边一个瘦高的男生嚷着，“还有我呢，下一回合给我一个三分的机会，今天我手感超好！”
苏盘转头看他，笑着点头：“只要你能跑出空位。”
“得了吧，他连绕桩都慢半拍。”阿陆吐槽。
“我这叫策略性移动！”瘦高个不服气地嚷道。
几个人在球场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明明是斗嘴，却又比谁都亲近。这就是他们的下午，无数个下午。
打球成了苏盘生活中最纯粹的部分。他不是校队主力，也没有什么耀眼的头衔，只是每天准时来球场，把篮球拍得砰砰作响，好像那就是他表达情绪最直接的方式。
他曾试着解释过这种感觉，但没人真的能懂。他的父亲总问他：“你又不是要当运动员，打那么多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