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元鼎道:“那按照庄主的推论,这幕后之人必然是个江湖上赫赫有名、一呼百应的武林宗师。
其人既要有指挥众家群雄的胆识才略,还要有居中调度的城府手段,并且计算之准、谋略之高更是缺一不可。
最重要的是,此人还必须是普从神僧身边极为信任之人,既可以看到俞大侠留在藏经阁内的《剑经》,还能与普从神僧单独相处乃至于对其下药,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庄主所言贫道与王艮掌门,那就只剩下少林中普字辈的几位高僧了…”
众人皆知钟元鼎和王艮虽然有此手段智谋,并且他两人也与普从交好,但他们此前一直都呆在自家的道场和居所,今日才刚刚上山没有条件行动。
因此钟元鼎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普性、普寂、普真、普相等普字辈高僧,尤其是负责发号施令的少林主持普性,按照他所说,普从不曾收到过俞长生所说的原信,并且一切安排都是他与普从两人商议后所决定的设伏对策。
而自普从闭关后,少林上下一切更是尽听普性的调度指挥,旁人都是奉命行事。
普寂这时也道:“前不久寺中弟子宗承突然失足跌落悬崖,此弟子原先便是负责寺内信件收取派发的,我等本以为那不过是场意外,也没有详加调查。
但若是按照徐庄主所说,少林起初收到了俞大猷的原信,那么一定是由宗承负责预览信封后再转交给掌门方丈,而后做局之人便将宗承灭了口…”
徐渭朗声道:“在极世山庄一事后,俞长生等人要去浙江找俞大猷。他们经普信大师、钟元鼎真人、王艮掌门的合力指点,选了一条绕行的水路前去。
此路选的甚好,平心而论,在没有充分信息情报的前提下,即便是我也无法判断出他们的准确路线。
况且即便能猜得到,也绝对无法计算出他们一行人赶赴各州府的准确时间。
可“黄金会”门主汪直相隔千里却能提前许久,先将运河堵塞,继而散布消息在海上准备了一艘装满火药的大船来诱杀俞长生等人。
这就说明,给俞长生等人路线建议的三人中,必然有人精心计算后在第一时间向汪直透露了消息。
而汪直身为倭寇领袖首脑与东瀛交往甚密,据我所知,东瀛有一秘药‘滑瓢鬼神丹’能催人魂魄、营造幻境,令服用者像是被洗脑催眠、夺取灵魂一般,完全被施药之人控制摆布,听其一切命令,便和普从神僧今日的样子如出一辙。
幕后嫌疑人既在普信大师、钟元鼎真人、王艮掌门三人之中,又须得是少林高僧,这么多条件线索拼凑在一起,那么真正的做局人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普性大师,你就是那幕后的做局之人。”
徐渭话到一半时,众人便都已经将怀疑矛头对准了普性,只是他这一番推论虽然合理,但是依然缺乏关键的证据。
普性神色平静道:“徐庄主给老衲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近日来老衲虽然也觉得掌门师兄神色有异,但老衲修行不足认知浅薄,只是以为掌门师兄修入佛境不同常人,便没有多想多问,未曾看破他是被人下药控制。
至于今日邀请群雄在寺内设伏,老衲完全是遵照了掌门师兄闭关前所遗留的法旨,这背后的一切曲折老衲是一概不知,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其中是不是有旁人暗中控制了掌门师兄,继而又命令老衲具体办事,老衲却是无从知晓。
至于泄露宗擎等人计划路线之事更是凭空猜测、子虚乌有,庄主算料不到的事情,未必汪直就计算不出,不然当年水月山庄又如何会被付之一炬。
庄主也不能仗着自己武功盖世、聪慧过人,单凭这些线索条件的拼凑,就强行给老衲抹黑。
你所说一切都只是推论,若是有绝顶高手提前截取信件两边蒙骗,悄无声息间控制了掌门师兄,继而在背后发号施令,利用栽赃老衲,如今这一切也都能说得通。”
徐渭道:“普性大师不愧是‘不气和尚’、少林首智,什么事都能从容不迫对答如流。
徐渭若无证据只是凭空推断猜想,又怎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公然指正堂堂少林住持是幕后黑手。
证据就在此处,便是大师刚才亲自写下的!”
只见徐渭亮出方才普性、钟元鼎和王艮合写的保书,萧马鸣道:“哼,这算得上什么证据!”
徐渭冷冷道:“胸无点墨之人蠢若蛮牛,自然看不破其中玄机。
夫观书赏字者,分三等。
下等者,观书法之形;中等者,观书法之神;上等者,观书法之人。
凡真正通书善写、能登堂入室的大家,单凭字就能看出写字之人的性情、修为、武功、内力、乃至生平。
徐渭虽不才,但自问诸般技艺中,吾书第一。
在下这‘四圣武功’就是从王书圣、杜诗圣、欧阳文圣、吴画圣这些往圣先贤的墨宝丹青中领悟出来的。
因此在下只要将字迹进行对比,即便有人刻意隐藏改变自己的字形或者模仿他人的书写,徐渭也能看得出不同的字迹是否出自一人之手。
我想在场的一些书法名家一定同样也能瞧出各中端倪。”
王艮道:“徐庄主所言的确是正论,无论怎么隐藏,一个人字就是属于其人独一无二的记号,只要细细品看,一定能看出破绽。”
说罢徐渭将那份保书、仿写俞大猷笔迹的战书以及俞长生手中所谓普从的回信一并拿了起来,随即道:“诸位请看,这三封信三样字,乍看起来是出自三个人之手。
但其实只要有足够的书法造诣,认真比对后就不难发现,这封冒充俞大猷的信和冒充普从神僧的信,上面的字全部都是出自普性大师之手所写。
当然了,这封冒充普从神僧的信不能说明什么,普性大师可以解释为是受了普从神僧的授意代笔,重点便是这封模仿俞大猷的信。
在下方才先看《剑经》,而后假意让三位合写保书,就是想通过三位的字迹对比,找出幕后的做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