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衍川在越国受伤开始,整个回来的过程中,林初禾都全程守着陆衍川,一步不离。
当时林初禾有多紧张,多关心,他们都看在眼里。
贺礼谦就算不问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必定是有感情的。
他心中格外感叹。
父子俩心理活动都挺活跃,嘴上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贺礼谦绞尽脑汁的先找了个话题。
“你妈妈她伤的比我还严重一些,现在医生还不让她下地,所以这次就没跟我一起过来看你。”
“对了还有你哥哥……”
贺礼谦絮絮叨叨的说着。
陆衍川静静的听着,一边听一边望着爸爸的面容,努力捕捉记忆深处的熟悉感。
或许是对父母记忆相对深刻的缘故,仔细回想,竟真的比回想其他事要更容易一些。
一些记忆碎片拼图一般,从记忆的许多角落里冒出来,逐渐拼凑成一个模糊的形象。
随着继续观察,这个形象又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一个年轻的、与眼前人十分相似的形象,浮现在脑海里。
陆衍川太阳穴酸胀到极点,想要停止回忆,可眼下却不是他能停止得了的。
许多记忆像是被埋在薄沙之下的贝壳,风一吹,自动翻了上来,根本控制不住。
这一刻,陆衍川脑海中闪过许多曾经的画面。
他想起和父母见的最后一面,想起父母消失后,身边人的闲言碎语。
想起部队大院里的邻居小心翼翼的猜测——
“贺礼谦夫妻俩,该不会是死了吧?”
陆衍川还能清楚的回忆起,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心头猛然的痛感。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也不止一次的寻找过父母,也不止一次的怀疑过,父母是否真的还尚在人世。
可现在,爸爸真真切切的坐在他面前。
面容虽然苍老,却和多年前那个牵着他的手,告诉他要报效国家的面容,完全重合。
直到此刻,陆衍川才真正体会到重逢的喜悦。
爸妈真的回来了,爸妈终于回来了……
陆衍川睫毛一颤,奋力直起身子。
贺礼谦看的一愣。
“衍川,这是怎么了?”
贺礼谦紧张万分,上上下下的打量陆衍川,生怕陆衍川是有哪里不舒服。
还没等他想清楚,陆衍川忽而微红着眼,面色郑重的唤。
“爸……”
嗓音干涩却真挚无比。
这一刻,贺礼谦浑身一颤。
他一寸一寸抬眼,对上陆衍川那双发红的眼眸。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激动万分。
“衍川,你记得爸爸了是不是?你记得爸爸了?!”
贺礼谦满眼激动泪水,起身上前,重重抱住陆衍川。
陆衍川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浑身都在激动的颤抖着,热泪一滴接着一滴砸在他身上。
清醒了那么久,他因为记忆一片空白,一丝情绪都调动不起来,加上急着想要恢复记忆,整个人究竟有多无力只有自己知道。
直到此刻,感受到父亲温暖的怀抱,回忆起曾经的些许片段,他才真正有了重新活过来的真实感。
父子俩相拥而泣,陆衍川却也怕父亲激动太过,伤了身体。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抚父亲的脊背。
“爸,身体要紧,您别太激动了。”
贺礼谦点点头,依旧紧紧抱着儿子,语气中满是喜悦。
“咱们一家人团聚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好……”
半晌,贺礼谦控制住情绪,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重新坐了回去,却依旧抓着儿子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放下。
陆衍川心里也说不出有多开心。
“爸,妈现在怎么样了,你说她伤的很重?”
贺礼谦赶紧摆摆手。
“你别担心,你妈妈是比我伤的稍微重一些,她腿上的伤稍微严重一些,其实也能下地行走了,只是医生建议再养一养。”
“但你放心,她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了,相信再休养一段时间,一定没问题的。”
“说起来,这些都多亏了林初禾。”
说起这个,贺礼谦忍不住感慨。
“咱们一家如今能平平安安的在这里,都和人家姑娘脱不开关系。”
“还有你,你那些叔叔伯伯都在说,很感谢你们两个愿意舍身来救,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把我们从越国带了出去。”
“但就是为了我们,却让你伤成这样……”
贺礼谦嘴唇哆嗦了两下,心里说不出的内疚,握着陆衍川手的力道也控制不住的加重了几分。
“儿子,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住你,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衍川头上的伤,贺礼谦简直都不敢看,看一眼心头就像是被刀剜一般的痛。
陆衍川也不是个擅长言语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拍了拍父亲的手。
“爸,没关系的,我现在不是都已经醒了吗。”
“对,醒了就好,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陆衍川赶紧扯开话题。
“哥呢,他现在怎么样?”
贺礼谦擦擦眼泪,说起贺寻之,满心满眼都是无奈。
陆衍川见父亲如此,欲言又止。
贺寻之的事,虽然林初禾没让他接触太多,但他这些天在医院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
贺礼谦大概知道陆衍川想说什么,叹了口气。
“衍川,你哥那边你别担心,暂时不会有事的。”
“部队对我们一家还是信任的,尤其你哥之前在部队里也立下过不少功劳,部队的领导还是明辨是非的。”
“只是万事都要讲证据,还是得有证据证明你哥哥是清白的才行……”
话到此处,贺礼谦意识到自己大概又说多了,赶紧止住话头。
这种时候还是不能给陆衍川压力。
“总之你别担心了,林初禾也说会积极帮助你哥哥寻找能够证明清白的证据。”
“清者自清,你哥哥恢复清白名誉只是早晚的事,你就别多想了。”
陆衍川看似听话的点点头,心里却清楚,自己在越国时查到的一切都非常重要,这些,林初禾和战友们怕他思虑过多都没有说的太清楚。
而他自己偏偏也想不起来……
陆衍川真是又着急又憋屈,放在被子里的手暗暗握成拳头,万般不甘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