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毕,因沈锵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屡次力挽狂澜,在大臣和沈锵一党的重重威压之下,他父皇选择权衡利弊,暂且让沈锵官复原职,以稳住朝堂局势。
沈执的一番言辞,让鱼闰惜哑口无言,她受尽权力倾轧之苦,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每忆起一桩与家人的过往,鱼闰惜心便如被利刃狠狠剜割,她情绪逐渐失控,几近崩溃。
沈执见此,心中忧虑万分,唯恐鱼闰惜过度悲痛伤及自身,只得强行将她带离。
十二月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鱼闰惜孕肚已渐渐显露,所幸喜服裁剪精巧、宽大合身,从外观上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婚礼流程繁琐复杂,各项事务纷至沓来,一桩接着一桩,直累得她头晕目眩、心力交瘁。
待夜幕低垂,鱼闰惜早已疲惫至极,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气力,此刻的她,既无半分精力,亦无一丝等待沈执的兴致,进了婚房便直接和衣躺下。
沈执应酬完满堂宾客,脚步略显踉跄地回到婚房,房内烛火摇曳,映出满室红妆,而鱼闰惜已和衣躺下,睡得正沉,望着她恬静的面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但他并未过多悲戚。
他明白,鱼闰惜对他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卸下心防,而今,他能真切感受到,相较于往昔,他们的关系已缓和不少。
沈执轻晃了晃昏睡的鱼闰惜,“锁锁,快起来。”
鱼闰惜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中满是不耐,沈执故意忽略她的眼神,“你怎么能先睡了呢?”
沈执有多难缠鱼闰惜岂会不知,强撑着起身。
“你要做甚?我不能喝酒。”
“我知道。”
“那你是……”
“跟我来。”
沈执半哄半强硬地拉着她出了婚房,鱼闰惜疲惫至极,实在没有精力发作,只能依着他。
沈执牵着鱼闰惜往一院落方向行去。
一路上,鱼闰惜越走越觉得路途熟悉,待前方灯火通明之处映入眼帘,一下便想起,那是她以前住过的院子。
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气得脸色煞白,睡意全无,转身就要走,被沈执强硬拉了回来。
“今夜我们留在此处,可好?”沈执问道。
鱼闰惜怒目而视,大声斥道:“你真是有病!”
沈执怎会不知鱼闰惜为何生气,可他心意已决,长臂一伸,稳稳地将鱼闰惜抱起,大步迈入院落,直奔正房而去。
正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布置得与婚房一般无二,红烛高烧,喜帐低垂。
鱼闰惜瞪了沈执一眼,不用多想便知,他是故意的。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沈执抱着她,缓步行至榻前,鱼闰惜越想越气,只觉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当沈执凑过来想要亲吻她时,想都没想,抬手便甩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沈执并未生气,若无其事地抱着她入睡。
沉默许久,他陡然开口:“锁锁,对不起,那夜……是我的错,可我不后悔。”
鱼闰惜听他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所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故意气我?”
沈执握住她的柔荑,嗓音低柔似呢喃:“你莫要动气,我想问,若当初与你拜堂成亲的是我,那晚,你会不会就没那么生气了?”
鱼闰惜被他问得一愣,她这般反应并非是在琢磨沈执的话,而是震惊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静下心来细想,她倒也能理解沈执为何会问出这个荒诞的问题,在这个时代,那一纸婚书,可以轻易掩盖那夜他对她的罪行。
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时代的规矩驯化,以至于,沈觊对她做了同样的事,她却没有心生记恨,思及此处,心中五味杂陈。
反正眼前的男人也只会挑自己想听的话听,鱼闰惜觉得没必要回答沈执的问题,更没必要浪费口舌去同他讲道理,强硬地别过头去。
“锁锁……”
…………
“回答我可好?”
“这是成亲的问题?”
“我对你的情意,绝不比他少半分。”
鱼闰惜叹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历经诸多波折,对过往的种种早已麻木,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相较于此,那化不开的血海深仇,才是扎在她心口上最深的刺。
昔日在她心头反复撕扯、搅得她日夜难安的旧事,如今于她而言,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恍惚间,困意如潮水般袭来,鱼闰惜眼皮直打架,可沈执却似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很久的情话。
她本就困得不行,又怀着身孕,越听越觉得难受,脑袋也昏昏沉沉,而沈执却毫无停下的意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锁锁,你可知,我对你的情意,由来已久。
在学宫时,每次目睹你与沈觊相伴,我心中便生不悦,但相较于他,我更不愿见到你与符离在一起。
明明是我先向父皇求娶你的,就因为沈觊比我年长,便让他娶了你。
所幸,兜兜转转,如今你终是属于我的了。”
沈执喃喃自语,也不管鱼闰惜听不听,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话语,毫无保留地倾吐出来。
鱼闰惜每每快要入梦,都会被沈执的声音惊醒,她实在受不住,出言劝他住嘴。
“你别吵了,我要睡觉。”
“我……”
“你再吵就出去睡,真受不了你了!”
沈执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多,可就是难以克制,望见鱼闰惜疲惫至极的模样,终于识趣地收住了话头。
他轻轻将鱼闰惜身子转过,堵住了她的唇,耳鬓厮磨间,他渐感浑身燥热,心底亲近她的渴望愈发浓烈,顾及到鱼闰惜有孕在身,只能竭力克制内心的冲动。
“锁锁……”
…………
“锁锁,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