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愣了下。
而后默默地从骆驼上爬了起来,转了个身,望向了前方的昌马城。
这么多天,在骆驼背上吭哧吭哧,死去活来,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裴行俭,听着师父的教导,这会整个人都是沉默的。
刚开始,裴行俭觉得师父来西域,是为了收敛故去的同袍,再后来,觉得是为了安定整个西海都护,可到了这个时候,他隐隐觉得······
师父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
这个佛女······
虽说他没有听说师父讲过,但看面庞完全就是唐人,这个人,是不是也是师父安排的呐?裴行俭咬了下嘴唇,他开始认真思索起来师父说的这番话。
张楚回首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却也是独立于队伍外的佛女队伍,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大家赶紧进城。
至于佛女的队伍么。
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和商队分离了。
有昌马城中的僧人前来迎接,原本就已算的上庞大的佛女队伍,这个时候,更加宏伟,更加庞大。
而道路两侧的百姓,对于张楚所率的大唐商队,就像是看不见一样,漠不关心。
这让张楚无语的同时,对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更多了几分的观察。
随着佛女的越发临近,百姓们已经开始躁动了。
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个净水瓷瓶,一手托着,另一个手里则是拿着一根拂尘,她面带微笑的,用拂尘轻轻沾了沾瓷瓶里的水,然后甩向人群。
这一下子,昌马城外前来迎接的百姓全都炸开了。
他们狂欢,他们虔诚,他们祈祷,他们不能自己·········
原本还站着的人,纷纷朝着佛女下跪,若是感觉到有水珠落到自己身上,甚至都有百姓失声痛哭起来。
张楚默默看着这一切。
王德稍稍用力拍了下骆驼的屁股,追上了张楚。
“秦川侯,这里发生的事,你说我该怎么向陛下汇报?”
王德已经不掩饰了。
自离开青海城后,路上所发生的一切,他写好之后都会用话头或多或少的把意思传给张楚,张楚觉得没有问题了,他才发出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李世民背叛了,主要是因为,他看不懂张楚的操作了。
终归他在掖庭宫所呆的时间太长了,对于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了解的不如之前那般透彻,当然,更主要的是,王德发现秦川侯总能把自古以来的一些事,变得不是那么自古以来。
换句话说,就是他是规矩的破局者,似乎当他到了某个地方后,原本运行的规律都会因为他而改变。
这让王德很难受,无法彻底理解张楚的深意,他就写不好传给长安方面的奏折。
张楚轻轻一笑。
他看了眼王德:“王总管,咱大唐和吐谷浑的那一战,高昌鞠文泰,不仅不听从陛下的诏令,竟还真的派遣出了军队帮助吐谷浑。”
“你说,这一次咱们在缔结金融秩序的同时,若是有机会把鞠文泰给解决掉,直接把高昌变成我大唐的土地,这个主意怎么样?”
王德嘴角是抽搐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直接了当的会把这些事如此直白的告诉自己。
而且·······
现在他们就在昌马城的大街上呐,左右除了胡商外,就是高昌国的子民,如此光明正大的讨论霸占高昌的计划,好么?
“其实,这个主意,在大海道里的时候,我想过,但,我也知道咱这支力量的斤两,光依靠护农卫,压根不可能。”
“高昌虽然不大,但凑出来十万大军还是可以的。”
“五十人·······就算是我再自信,也不敢这么做。”
“但是,当我搞出来佛女这一出后,我就觉得,这件事,并不是不行。”
“不然,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若只是做个生意,多赚点钱,未免有点可惜了。”
张楚对王德没有任何的隐瞒。
旁边的苏定方,薛仁贵还有浑浑噩噩的裴行俭,听到这话都猛地望了过来。
特别是裴行俭,他现在比谁都想提着兵刃冲锋一番,以好来稳住自己的将军之路。
“秦川侯给老夫说这话,应该不仅仅只是说一说吧。”王德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反问道。
张楚咧嘴一笑。
“因为,我也想给陛下上个折子,就像是在西海都护那样,要一个陇右道的特使令。”
“若没有陇右道的配合,就算依靠信徒颠覆了高昌,也是无法占领并且统治和教化的。”
“所以说,还请王总管先在折子里铺垫铺垫。”
张楚直言不讳。
王德深深望着张楚的眼睛。
“其实,陛下肯定也在等着我这个折子,王总管,你信不信?”张楚又补充了一句。
王德笑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或许吧。”
“不过,秦川侯,老夫真的好奇,你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的帮大唐,帮陛下,尽心尽力的做事呐?”
张楚明白王德话中的意思。
官员体系,不管是大唐,还是上溯于秦汉,其实这是一个容错率非常高的行当。
只要不过分,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把日子混下去。
所以说,像张楚这样主动去做事,锐意进取,并且殚精竭虑做好的官员,似乎并不多。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张楚身上。
张楚哈哈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只是眯着眼睛,指了指道路两侧似是听闻佛女在送祝福,而放下手头所有事,争先恐后朝外冲的百姓。
“我觉得他们,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