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他走过了城阳,直向了大堂。
吴娘端来了火盆,并且也端来了一碗已是准备了许久,一直在小火上温着的肉粥。
张楚回来的急,尚还未吃过暮食,吴娘自然是一直记得。
张楚盯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盆,神情凝重。
“小师叔,下午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孙伏伽和李统领,一同奔赴了长乐郡,这······”城阳焦急,想要说下情况。
“这些,我都知道了。”
张楚打断了她的话。
城阳一滞,便也沉默。
其实,当她见到那紧闭的书房时,其实城阳就清楚,这事张楚已是知晓。
“那咱们,怎么办?”城阳无比紧张,嘴唇不知道是来的急被大风吹得,还是说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张楚深吸了口气,摇摇头:“等着。”
“可·······”城阳急了。
张楚看了她一眼:“这一步,其实都料到了,我知道,长乐她自己心里也有准备。”
“我从吐谷浑回来后,其实也想过,是不是去一趟长乐郡,把长乐强行带回来。”
“不过·······”
“城阳,你应该也能明白,这事一旦开始,更何况长乐都已经把事做成了,其实把她带不带回来,意义已不大了。”
“而且,就算把长乐强行带回来,她在长乐郡的一切布置,都会被打乱,跟着她的那些人,才真正的将会成为灰烬。”
“所以,这个时候,咱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长乐回来。”
“估摸着,长乐的性命,是没事的,至于后面的事········
张楚眯了下双眸,只是话还没说完,城阳突然站了起来。
“小师叔,你和姐姐远走高飞吧!!!”
城阳直接打断了张楚的话,她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张楚。
“我知道,我知道,小师叔你现在肯定有法子把姐姐带走,走吧,小师叔,走吧,到时候长安有什么事,我会全都帮你们担下来。”
“不然,不然·······”
“不然等姐姐回来,你和姐姐这辈子,恐怕就没有······恐怕就没有·······”
说着,城阳眼眸中就已全都是泪花了。
她狠狠咬着牙,声音说着说着,也全都是颤抖和哆嗦的。
“去吐谷浑,去西域,去辽东,去·······去父皇也没有办法抓到的地方,相信只要姐姐能跟着小师叔你,就绝不会有任何不开心。”
“也只有在姐姐回到长安之前·······才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只是······”
城阳强忍着不让豆大的泪珠,影响自己的话,但哭腔已是越来越浓郁:“只是,小师叔,你一定不要忘了······不要忘了·······不要忘了长安,不要忘了我·······我们。”
吴娘扶住了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城阳。
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突然间事情怎么变得如此棘手。
“将军,只要有你在,咱们在西域,仍如鱼得水!”薛仁贵沉声道。
张楚笑了。
端起粥碗,轻轻喝了一口,摇了摇头,
“长乐不能走的,现在的她,已不是孤家寡人了。”
“而且,你姐姐,不会再逃了。”
“这段时间,她也并不是在坐以待毙。”
“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没事,没事,没事······”
“吴娘,带城阳下去休息吧。”
张楚缓缓道。
城阳瞪大了眼珠子,她望着张楚,这一会情绪很是摇摆,既有些松口气,又有些开心,但更多的依旧是担心。
“公主殿下,天大的事,有公子在前面,是不是?”
“长乐公主也是向来睿智,不要担心了,不要担心了,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吴娘这话是在安慰城阳,不过似乎更多的好像也是在安慰自己。
城阳还要再说什么,可她想了想,却又说不出来了。
这事,她终归是无力的。
自己除了能拿一拿手术刀,还能做什么呐?
突然,城阳心里好像泄气了,自己就这还想要和姐姐争?自己拿什么和姐姐争啊。
小师叔,是个医者,可他并不仅仅只是个医者!
城阳走了,被吴娘搀着。
张楚胃口似乎很不错,直接把肉粥喝的干干净净。
“将军,要不要召集·······”薛仁贵神情凝重。
“睡觉!”
张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揉着肚子,回了房间。
薛仁贵微微有些呆愣,而后一瞬便咧了咧嘴角,跟着离开了大堂。
--------------
冀州下雪了。
天,也好似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连带着,这段时间来躁动的长乐郡,那狂欢激动的情绪,也一同被这场大雪而掩埋。
天地,俱静。
湖心亭下。
长乐身披绣着梅花的大氅,脸颊瞧上去更消瘦了些,不过心情,似乎恢复了不少,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静静望着站在庭前的陈政和孙罗两人。
“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先前本宫还有些不信,但现在才真的知道老祖宗能流传下来的话,是多么的精辟。”
长乐笑道。
陈政和孙罗垂着的脑袋,用余光稍稍侧了眼旁边的彼此,交换了眼神后,陈政抱拳,平静道:“公主殿下,老夫是朝廷命官,是陛下的臣子。”
“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是朝廷命官,是父皇的臣子了?本宫没来之前,你们怎么不觉得自己是朝廷命官,是父皇的臣子呐?”长乐似乎是被逗乐了,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公主殿下,话,不能这么说。”孙罗轻呼口气:“我和孙公,现在也还是效忠于公主殿下的,只不过,我们同时也效忠陛下罢了。”
“哈哈哈·······”长乐忍不住了:“本宫,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吃里扒外’这四个字,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不要忘了,当初,是你们如狗一样,跪在本宫面前,请本宫放你们一马,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对本宫马首是瞻。”
“就算是两头畜生,本宫如此礼待,也该养熟了吧。”
“不知道父皇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们如此丝毫不犹豫的倒戈。”
“好一个安排人进长安告状,好一个联络长乐郡乡绅豪强一同画押,好一个把所有事都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汇报上去,好一个·······借刀杀人。”
站在一侧的魏坚闻言,直接抽刀,脸色冷酷。
不过,陈政和孙罗倒是淡然,轻轻向长乐抱了抱拳:“公主殿下,这些,皆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长乐挥挥手,魏坚有些不甘心的收回了兵刃。
秋兰咬着牙,恨不得把手里的花熊丢到两人身上,把他们给啃光。
“不要以为本宫不敢杀你们。”
“你们两个脑袋,本宫现在取了,就取了。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本宫还有什么好怕的?多你们两条命,不多。反正就是一辈子呆在樊笼里了,还能怎地?”
“父皇,会因为本宫杀了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便多怪罪本宫一分?”
“笑话。”
陈政和孙罗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他们知道,长乐说的话是对的。
自己现在死了,真真的就是白死。
“不过,你们不用怕。”
“本宫不会杀你们。”
“先留好你们的脑袋,现在杀了你们,太便宜你们了。”
“且苟活着吧。”
“不过,在长安那些人抵达长乐郡之前,两位,就先暂且住在公主府吧。”
长乐再挥挥手,垂眸,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吹白雾,呷了一口。
魏征立即带着两人走过去,直接抓着他们的肩膀。
陈政脸色微变:“公主殿下,你怎敢软禁我们,我们乃是朝廷命官,你·······”
嘭!
魏坚直接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三颗牙飞了出来。
鲜血直流。
陈政痛苦狰狞。
“你还没有资格质疑殿下!”魏坚冷喝一声,直接把他们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