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媛丽年纪大了，今晚闹这么一出，这会儿露出乏了的表情。
冯琳注意到了老师的疲惫，说：“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老师累了。”
冼歌子立刻就站起来了：“大师姐，今天你送老师过来的，辛苦了，回去让我送老师吧，我司机开的商务车，老师坐着会舒服点。”
“嗯。”宋媛丽抢在冯琳说话前，点点头，“歌子说得对，小琳这几天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会儿就让歌子送我回去吧。”
然后不等冯琳说什么，冼歌子就扶起宋媛丽，一老一少离去的背影写着四个大字：落荒而逃。
冯琳不知道她们这么做的原因，但事情经过已经猜个大概，对着俩人的背影无奈叹气：“大家散了吧，今天的事情别说出去。”
包间里的人也各有所思，安祈禾想了想，对沈一眠和宋迎唯说道：“你们先走，我去找个人。”
待屋子里的人走空，安祈禾拿出手机，点开陆也昼的微信，发了一条：【你是不是在新月会所？见一面。】
隔壁的陆也昼看见消息的瞬间，手指僵了一下。
虽然他没想过安祈禾会猜不到是他，但她这么直接，他心虚了。
【我不在，怎么了？】
发出去这条，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在新月会所吗？等我，我现在出门，半个小时到。】
【算了，不见了。】
【我在】
【马上来】
【一分钟】
对着一屋子人撩下一句“随便点，我买单”，陆也昼就迈开长腿出了包间，留下员工们面面相觑。
“陆总这是咋了，事情不是搞定了吗？”
“他看起来好慌，是不是我们哪里出岔子了？”
只有张亦十分老道地喊来服务生：“菜单抄一遍。”
他可是出色完成任务了的，新月会所一顿饭人均一万，他今天要创本店人均新高！
员工们在隔壁吃一道打包三道的时候，他们的陆总正乖乖坐在一墙之隔的茶桌前，别人家的总裁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而他们的总裁，三分讨好三分卖乖四分老实巴交。
加起来十分心虚。
“苏雅清的热搜是你做的。”
安祈禾开门见山，平铺直叙的语气让陆也昼最后那点装傻隐瞒的心思也没了。
“嗯，热搜是我买的。”
“你提前跟宋老师和三师姐串通了。”
“是。”
“你提前找了宋老师，可是她才刚回国，宋老师回国的消息不可能主动透露给你，唯一的可能，是你先找上她，是你把她请回国的。”
“……是。”
“所以，这出戏，是做给我看的。”
安祈禾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不带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就算陆也昼再没有追女人的经验，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安祈禾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不是给你看的，我找宋老师是因为……”
安祈禾打断他：“今晚之后，苏雅清会如何？”
陆也昼愣了一下。
“我不明白，既然你给她挖坑，为什么最后又要那么明显让人知道，有人针对她。”
她越是平静，陆也昼越是慌张，压着快要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解释：“我是在释放一个信号。”
“虽然万越不再投资苏雅清的项目，但她这个人很会拿捏人心，当初那条澄清和陆家关系的微博让她掌握了主动权，她可以在资源方们的面前找个借口，把这件事演变成陆家只是表面上和她划清界限。”
“最后那个视频，不是给她翻身的机会，而是把这个陷阱挑明，我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就是为了让人知道，这就是我的手笔。”
“混这个圈的，谁都有点人脉，这件事是谁做的，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过了今晚，没有人会再相信她那套不愿靠陆家的说辞。失去靠山可以再找新的靠山，但不会有人敢当她的新靠山，因为没有有人敢和我作对。”
安祈禾若有所思：“所以，你用这个方法，既将她和陆家完全割裂开，又断了她在娱乐圈的荣华富贵。”
“没错，没有靠山，她还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就只能换一种活法，那是她接受不了的。”
“那为什么要利用宋老师？”
陆也昼沉默了一下：“我不是利用她。”
“怎么不是呢？”
安祈禾忽然露出讥讽的笑容：“你知道宋老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并且通过某个契机看到了苏雅清的采访视频，于是你想到了一个一石三鸟的方法，首先，将宋老师请回国，并利用苏雅清假装是宋老师学生这件事给她挖坑，既能让我觉得畅快，又能将她和陆家彻底割裂，还能断了她在娱乐圈的好路。哦，或许这个方法是一石四鸟，见到宋老师我很开心，你还能用这件事哄我开心。”
“陆也昼，在你心里，我依然是一份合同，一份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合同。”
陆也昼倏然握紧了手指，止不住脸上的慌乱，不等他说什么，安祈禾深深地，重重的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轻轻地呼出来。
她放弃一般说道：“算了。”
因为合同二字而在心底浮现的惶恐，此时因为这句算了迅速扩大，陆也昼猛然起身，大步绕过茶桌拉开安祈禾身旁的椅子，他没有坐，半蹲在安祈禾身侧，怕她离开，一手紧紧握住她椅子的扶手。
“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吐了一句后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本就打算彻底踢开苏雅清，容彦舟在酒吧说的那些话让他改变了计划，他要立刻搞定这件事。
所以那天晚上，他让张亦马上去找苏雅清的黑料。
在张亦交上来的资料里见到宋媛丽三个字的时候，他忽然回忆起了小时候，安祈禾总是追在他身后，和他分享去她去宋媛丽家上课的事情。
宋老师今天夸我的裙子好看；宋老师新买了一个芭比娃娃；宋老师奖励了我一个亲亲，诸如此类。
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有上完舞蹈课后回家，她的脸上是带笑的，见到他朝他跑来的时候，脚步是蹦蹦跳跳的。
她的童年快乐不多，如果她能再见到宋媛丽，她应该会很开心。
他的初衷的确是希望她见到宋媛丽能开心，可安祈禾也说得没错，利益最大化的行事方式，是他作为商人的惯性思维，当他想到既可以让安祈禾见到宋媛丽，又正好用这件事摆明自己对苏雅清的态度时，他就这么办了。
思绪及此，他哑口无言了。